宁衍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说来好笑,哪怕他跟宁怀瑾说了那样的狠话,他其实也从没打算将自己的心意收回来过。
宁怀瑾这些日子以来,也有几次明里暗里地想要见他,只是都被宁衍躲了。可他看似是要跟宁怀瑾划清界限,开始不肯接受宁怀瑾的心意,实则还是在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儿。跟朝臣们打游击也好,开始以太子的目标培养宁靖也好——他从没打算真的改变自己原本的主意。
——他还是爱宁怀瑾,一丝一毫也没变过。
只是崇华帝年纪轻轻,一身傲气,说起情谊来宁缺毋滥,宁可自己继续苦哈哈地单恋,也绝不肯吃宁怀瑾这口“妥协”下的情谊。
这次跟上一次不同,完全不能用“闹别扭”三个字来轻而易举地一笔带过。宁衍不想糊弄江凌,可只要想想要解释这件事,就觉得头都疼了。
好在上天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善解人意地替他解了个围。
何文庭从外面进来,给宁衍和江凌各行了个礼,然后挂着和煦的笑意开口道:“陛下,江大人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江晓寒对江凌的震慑力是满宫都有目共睹的,江二小姐从回京之后这些天都没敢回家,现下正是心虚的时候,一听见江晓寒名头顿时一蹦三尺高,一把捞过桌上剩下的半碟糕端在怀里。
“六哥哥你后殿的门开没开!”江凌压低声音小声道:“我从你偏殿偷偷跑,你别告诉父亲我在这。”
“……你也不能总不回家。”宁衍说:“你出去是经过老师同意的,他又不会说你什么。”
“但是我哥会抓着我唠叨。”江凌苦着脸:“父亲肯定在旁边袖手旁观,幸灾乐祸。”
……那倒也是。
“那让何文庭带你从偏门走吧。”宁衍说:“要是老师问起来,朕就说你去猎场玩儿了。”
但实际上,江晓寒还真的不是来逮江凌的,他是为了宁衍自己来的。
这些天,朝堂内外沸沸扬扬,就为了那一句“不选秀了”,朝臣们从来没有安生过。江晓寒在家等了两天,方才觉得是火候,该过来跟宁衍说两句了。
江晓寒没东扯西扯地跟宁衍拉家常,他方一落座,便笑着问道:“是不是臣带坏了陛下?”
他跟京中那些张口闭口规矩体统的老顽固不一样,这句话说得十分随性,不像是在讨论堂堂天子惊世骇俗的取向,而像是在谈论院中那花儿怎么开的有点奇特一般。
宁衍跟他情分不浅,向来在私底下都是以师生来论,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问道:“老师也觉得朕是小孩儿心性心血来潮吗?”
“那倒不是。”江晓寒摇了摇头,笑道:“连阿凌那小丫头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何况您呢。陛下坐在这个位置上,哪怕年岁尚轻,心性却早已成熟了——不然怎么当得起一声陛下呢。”
宁衍听出他这句话有点微妙的揶揄成分,但宁衍堂堂天子,也知道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日后不再娶妻选秀这事儿办的委实有点耿直,不应是他处事风格,于是讪讪一笑,接下了老师这句轻巧的埋怨。
“朕知道。”宁衍低声说:“朕现在年纪尚轻,无论用什么借口,总也能再推几年。太后已经不在宫中了,谁也不能逼着朕选。但是……”
但是他不想这样,可能一时上头,可能一时冲动,也可能是御驾亲征的荣光给了宁衍底气,于是他就不想再忍了,他不想用那些帝王权衡的手段,而是想自己堂堂正正地解决问题。只有这样,他才好有底气去向心上人求爱,有底气说他的真心。
——还是年轻啊,江晓寒在心中叹了口气,做事一门心思地勇往直前,冲劲十足的。
“老师觉得朕做错了吗。”宁衍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