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里也有那么几个知道内情的世家公子,见状都不由得凑在一起咬耳朵,说看这个情形,连江大人都没在陛下这讨着点脸面,别人是更别想了。
紫宸殿内熏着暖烘烘的暖炉,宁衍今天难得没批折子,也没看那些没完没了的册子。他桌上摊着一张没来得及画完的画,画面整个右上角还空着,看起来有些突兀。
“何文庭。”宁衍站在书案后头打量了那副画一会儿,头也不抬地道:“磨墨。”
何文庭担忧地看着他,小心劝道:“陛下现在还动不了笔……”
“磨就是了。”宁衍打断他。
何文庭知道他这两天一直心情不好,于是不敢多劝,只能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替他磨墨。
宁衍从笔架上挑拣了一只细细的紫毫笔,用笔尖略挑了些许墨汁,暗自想了一会儿,往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他的右手确实还不足以支撑他做这种精细活,才刚刚几笔下去,宁衍的手腕伤处就开始发麻发胀,宁衍略略皱了皱眉,不太愿意在何文庭面前示弱,于是不着痕迹地直起身来捏了捏手腕,向外头看了一眼。
“去给老师多加个手炉,别叫真的冻着了。”宁衍说。
何文庭应了一声,搁下手里的墨锭,从一旁拎过只早就准备好的手炉,细细地往里面添了几块热碳,用手炉套子抱起来揣在怀里,弯着腰出门去了。
江晓寒还跪在台阶底下,若是走近了看,就会发现他跪得十分不诚心——大氅被他拢得很紧不说,还把下摆绕过来在膝盖下垫了厚厚的两层。
何文庭揣着个手炉,做贼似地左右看看,低眉顺眼地走下台阶,走到江晓寒面前行了个礼。
“陛下说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左相不若早点回家,反正跪着也没用。”何文庭眼神左右瞥了瞥,装模作样地又压低了声音劝道:“江大人,您也别犟了,陛下已经拿定了主意,您再跪伤的也是自己的身子。”
何文庭嘴上说着话,手里已经掏出了那只手炉,接着遮挡递给了江晓寒。
江晓寒接过手炉拢在大氅里,先是低声道了谢,随即挺了挺腰背,端着一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木然脸道:“陛下不改变主意,臣不会回去。”
何文庭送完了东西,见状摇了摇头,惋惜地又进了殿。
宫城内这点地方,什么风吹草动都不是秘密。江晓寒在殿前罚跪的事儿不消半个小时就传到了江凌的耳朵里,把江二小姐唬了一大跳。
她还生怕是传错了话,抓着侍女问了足足三遍,才确信自己是没听错。
“知不知道因为什么啊?”江凌问。
“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那年轻侍女回话道:“只听说似乎是左相大人为了劝陛下什么,陛下不听,所以僵持住了。”
那就只能是选秀的事儿了,江凌想。她虽然心里觉得宁衍和江晓寒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但是事关宁怀瑾,江凌心里还是没什么谱。
在安庆府时,江凌可是切身实地地见识到了,宁衍为了宁怀瑾,那是什么都敢干的。
她一时间也顾不得挨训不挨训了,匆匆忙忙地便去了国师府。
颜清下午时分跟着江晓寒一起进的宫,江晓寒去紫宸殿见宁衍,颜清便去了国师府,顺便教景湛一些药理和疑难杂方。
江凌去的时候,这师徒俩正在观星台上观星,江凌也不叫人通报,自己拎着裙子蹬蹬蹬跑上楼,急急忙忙就去拉颜清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