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夏日流放 佐润 1616 字 12个月前

司尧走的时候——我努力回想他当时跟我告别的那一天,跟那么多次我们分别的场景几乎没有区别,他不要我去车站送他,就只让我跟到门外。所以我曾经连他的那座城市怎么去都不知道——要如何曲折地转换交通工具,要如何走过神奇的上上下下的导航都难以指明的小路。

那天他拖着来找我时的很大很大的行李箱,头发干净而柔软,站在我面前,说小锐,别跟着我过去了。

我不依不饶但就是莫名听话,不情愿地点头说好。

“那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好。”

“放了行李再来嘛,不然多不方便。”

“好。”

“不过你下次回来应该是过年了,我们一起过年吧?”

他似乎有一瞬的走神,但依然说了“好”。

剩下我也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废话,总之他什么都顺着我,什么都说好。

最后他叫的车到了,我自告奋勇替他把箱子搬上后备箱,等一声沉重的闷响后,他忽然对我伸出手来,但很快又停在半空中:“小锐。”

“我先走了。”

他僵硬的动作很快消失了,司尧收回手,坐上了出租车。

这一次告别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说后面四个字。

“——等我回来。”

所以即使后来在他毫无征兆地消失后,我终于来到了他曾经所在的城市,已经学会了怎么节省时间中转换乘,怎么走过弯弯曲曲的小道,甚至已经能跟说方言的当地人没多大障碍地交流,却怎么都打不通他的电话,找不到他的住址。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去他的大学里蹲守,得到最有用的信息也不过是一句“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就从此断掉没了音讯。

我给他找了好多理由,申请学校的时候太忙压力太大所以没有及时告诉我,出国以后不记得我电话所以联系不上我,国外生活太吃力所以暂时没有回国,我甚至想出了会不会是他护照过期了没能及时补办这种天方夜谭的理由,到最后说服自己的都想遍了,就跟自己说他事业有成,终于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在他来过的城市生活了三年,却一点他的影子都没找到。

后来我一直打那个电话,一直一直打,却再没能联系上他。

世界好大啊,我跟了这么多年的一个人,说丢就丢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期间班长不放心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觉得自己是没醉的,因为我说话舌头完全没打结,逻辑也还存活。

但我面前的一切景象好像都在褪色,所有事物都似乎都被遮住了真面目,酒精模糊了人的一些本能,我只能看到它们空虚难辨的轮廓。

这些无谓的人或物好像跟我这些年也没什么区别。

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告诉自己应该追求点什么,但到头来好像什么都没找到。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