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萝轻笑了声:“我倒是怀着点这样的心思,想着若真是这样,我们两个就都能很快得救了,不是吗?”
直觉告诉南栀,她还有更重要的话,没有说完。
果然,沉默了片刻,周云萝终于再度开口:“我是因为费泊南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父债女偿,不是很公平?”
哪怕是说出这样毫无逻辑和廉耻的话,她的语气也仍然与南栀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温柔、从容、轻声慢语,甚至咬字都透着某种独属她个人的优雅韵味。但也正因为此,才分外令人心寒。
温南栀觉得头痛欲裂,又觉跟她这样思维的人,根本没法讲道理,可眼下想要了解清楚她们当下的处境,她又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蛇,尽可能多的套取情报。她努力用手指抠着身后车壁内侧的皮革,让自己尽量保持思维意识清醒,问:“你知道是谁雇的这帮人?”
周云萝在听到她不是去见宋京墨时,就不再看她,本来正在无声打量自己劈成两截溢出鲜血的手指甲,听到她这样问,嘴角撇出一缕笑,睨向她道:“不是你跟她说的,与其费尽心思争取盟友,不如从根源解决问题。怎么,是打定主意我不会知道,现在又来跟我扮无辜了?”
温南栀如坠冰窟,这是一个多月前,温千雪打电话向她寻求帮助,挂断电话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但她本意绝不是让温千雪以这样的方式“解决掉”周云萝,而是……目眩感越来越强烈,伴随着逐渐吞噬她意识的胃痉挛,她不再跟身体的本能反应抗争,颓然地顺着车壁瘫软下来。
就算她不是那个意思,又怎么样呢?说温千雪是心魔作祟迷失本性也好,说她自己说话不谨慎被人曲解终致惹祸上身也好,不论怎样,周云萝和她两个人,如今即将被陌生男人绑架到不知名的远方,已成事实。
第279章 没有如果
宋京墨赶到现场时,天下起了小雨,芍药淋得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站在一位女警官面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在比着手势,显然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三十年来头一遭,宋京墨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目眩、膝盖发软、心脏失重,就连身边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一开始都没能听得真切。说来真像个笑话,原来他不是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原来一遇上与南栀有关的事,他也成为彻头彻尾的平凡人。会担忧,会恐惧,会茫然失措。
这不像是他自己的事,从小到大他鲜少尝到挫败的滋味,说一句“天之骄子平步青云”来概括他过去的人生,丝毫不为过。但哪怕在人生至低谷,哪怕在他最艰难的时刻,顶多也就是感觉到挫败、自厌、从此愈发沉默。哪怕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失去一个调香师赖以为生的嗅觉,也没让他如此刻这般,打从心底生出一股近乎绝望的恐惧来。
他手里还拿着从车后座带过来的衣服,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几乎同进同出,近来天气渐暖,但他怕遇上下雨降温,车上总是备着两件外套。从车里取出这件衣服走进警局时,他心里还隐隐存着一份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幻想,他想,从他接到电话,到甩下正在开会的其他同事一路驱车赶来郊区,怎么也过去半个多小时了。说不定等他赶到时,会正看见小姑娘靠在芍药肩膀,安安全全地坐在那儿。遇到这种事儿,她肯定会害怕,说不定还会哭,但不论怎么样,她都是安全的。但只要能见到人,就什么都不怕了。他会陪着她,会好好安慰她,从今往后他一定会比从前更仔细、更体贴,会保证她安全无虞。
可亲眼看到芍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儿,抹着眼泪哭得像个孩子他就知道,一切都是他的虚妄幻想,也是他的心怀侥幸。
南栀真的被人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