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竟陵城遇见了妙微道人。
每一代人里总有那么些个离群索居的怪人,但琴声能够动人到如此地步的,千百年间也只有这么一个。
彼时魏行贞还不懂音律,但在妙微抚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驻足聆听。
这个孤僻而傲慢的琴师与魏行贞先前遇到的人都不太一样——他身上没什么俗世的气味,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性情却像是山间的野人。
某天魏行贞又躲在山间听琴,妙微频频错音,听得魏行贞很是不爽,再次化作一个青年上前指点。
彼时,年轻的妙微冷笑了一声,说你这只狐狸天到晚蹭我的琴也就罢了,现在还学会班门弄斧,跟我指指点点。
魏行贞一怔,这才意识到眼前人不仅认出了自己,而且早就知道他在附近,只不过一直没有点破罢了。
自那之后,他与妙微亦师亦友,妙微视他为知音,将自己的琴技曲谱倾囊相授。
竟陵城外的西江水不舍昼夜地流逝,妙微在二十六岁那年罹患恶疾。
生死有命,即便是历世八千余年的大妖,也留不住他在中土第一个、也是当时唯一的一个友人。
“这样的世道根本配不上我的琴……”妙微在死前万念俱灰地与他交谈,“我要放一把火,把它们都烧了……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大火烧了整整三日,妙微的尸骨在烈火中化作灰烬,但魏行贞还是出于私心,护住了两架独幽。
那些前来救火和敛尸的人们,在灰烬中发现独幽琴时,纷纷露出了恍若目睹神迹的表情。
魏行贞在远处望着,心想如果妙微还在,望着这样的情形,他一定会刻薄地在一旁取笑嘲讽。
但妙微毕竟不在了。
在沉默地送别友人以后,魏行贞无法再在竟陵待下去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变得让他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