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杜阮蓝说，她能当自己的家人，而家人——是不管多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存在，也是不用虚伪的假装，可以任意流露真实情感的存在，是即便一天不说话也不会纠缠着你问怎么不联系的存在……

如果杜阮蓝能做到这些，那白晗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察觉到白晗的态度有些松软，杜阮蓝回头，低声恳求道：“我求你，再给我个机会吧，就算是犯人，认罪伏法之后也会让改过自新吧。”

“不管你怎么审判我，只要让我刑满释放之后重新回悔过，我求求你了……”

看着她低三下四的可怜模样，白晗心尖酸酸疼疼的。

她张嘴，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突然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耳膜几乎都要被划破，紧接着“咚——”的一声，一股巨大的冲击袭来，白晗只觉得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快被挤变形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阵又一阵嘈杂的声响，就好像有千万只苍蝇在脑子里嗡嗡嗡。

白晗费尽地睁开眼，发现眼前白影重重，眨了好几下眼这才看清楚是医生，昏睡前的景象立刻在脑海浮现，白晗一把攥住医生正在给自己检查的手：“和我一起的人呢？她怎么样？”

“还在抢救。”医生确定白晗没什么大碍后说道，“你是她的什么人？她现在的情况有些危险，需要尽快通知家属，你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失去记忆模糊过日子的时候，白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找回了记忆才意识到，是家里人。

不管是转移财产，还是杜阮蓝想要结婚，从头到尾好像都只是她们两人的事，两人都没提双方的父母。

所以白晗还真不知道杜阮蓝的家庭情况，不过就算知道，以杜阮蓝的表现，怕是也不是什么相亲相□□，来了也不一定有用。

白晗急的差点从病床上翻下来：“我是，我就是她的家属，您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跟我说就行了。”

医生看了她一眼。

白晗赶忙道：“我真的是，我们快要领证了，你想要什么证明，改天我都能补给你，你先说她的情况，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凝重道：“病人情况危急，现在已经在icu抢救了，有些单子可能需要您签字。”

“危急？”白晗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我没事啊，活蹦乱跳的啊，她跟我一辆车，怎么可能有事，医生，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医生极力扯开白晗抓在他手腕上的手，解释道：“超重的货车原本是撞在车中间的，但病人临时打了方向盘，导致大货车直接撞向了她所在的位置，车门都被直接顶穿了……”

大概是看白晗脸色煞白，一副三魂七魄都丢了的恍惚模样，医生没再多说，只是让护士过来跟她介绍此时病人的状况，以及需要签的单据。

“我要去看她，别拦着我，我要去看她！”白晗下床就要往出跑，被护士捉住，“小姐，您还在观察期，请不要乱动！”

“别、别碰我，我一定要去看她。”白晗甚至有一种感觉，她要是不去的话，就再也见不到杜阮蓝了。

“冷静点。”熟悉的淡定的声音就像是镇定剂一般，让情绪激动的白晗安静不少，白晗低头，看到那日她醒来就没看到的系统又重新出现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白晗一把抓住系统的手：“她出车祸了，她还在抢救，怎么办，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系统眯起眼睛，问道：“她出事了不好吗？”

白晗一愣。

系统继续说道：“她出事了，你就自由了，就彻底没人骚扰你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白晗瞪圆了眼睛，猛地甩开了系统的手，就像是甩开了毒蛇猛兽：“你在胡说什么？那可是一条人命，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

系统打断道：“车是她开的，事故是她出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死了你可以像个认识的朋友一样难过，但没必要这么撕心裂肺，她死了你的日子照常过，还要比先前轻松自在些，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现在就等着医生出来说结果就行，着急什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

白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到最后被逼的大哭：“我不想，我不想她有事，她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我求你，救救她，你有法子的对吧，你是人工智能，肯定有办法的！”白晗求助地抓着系统的手。

系统淡定地说道：“她死了你怎么办？这话说得——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她了，所以想要跟她在一起了，以后一起生活，所以她死了，以后你的生活没了她你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白晗一愣，但现在也没时间给她细想，她立刻点头：“是，我不能想象日后没有她的日子，我求你，你知不知道怎么救她，不管花多少代价，我都要救她！”

系统盯着她看了半晌，就在白晗将要松手的刹那，她说道：“我帮你联系杜阮蓝的家人，她虽然和家里人关系不紧密，但杜家只有她一个女儿，绝不会让她出事的。”

是哦，以杜阮蓝的家境，一定能联系到更好的医院和医生，绝对不会有事的。

但即便如此，白晗依旧提心吊胆，不敢放心，她还是要去icu门口守着杜阮蓝，要亲眼看着靠谱的医生进去抢救才心安。

系统看着她着急的鞋子都穿反了的慌张模样，抿了抿唇，按了按胸口，静静跟在她的身后。

即便联系了杜阮蓝的家里，但安排人也需要时间，这边还是得先抢救着。

到了急诊室门口，一排的蓝色凳子静静地站立着，但白晗没有去做，她看着脑袋盯上亮着的红色警示灯焦躁不安，左手不自觉地使劲抠着右手手背，没一会就抠破了一层皮，渗出淡淡的血水。

“白晗，你冷静点。”系统一把拽过她的手，“杜家很快就来人了，现代科技这么发达，数据都能拟人化，就算她的身体出了问题，也能将她的脑电波数据拟人化，杜家不会让她有任何事的。”

“不是的！”白晗推开她的手，“数据怎么能和人比？”

系统静静地盯着她。

白晗一时口快，脱口说出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抓着系统的肩膀，脑门抵在系统的胸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系统摇摇头：“没事，我知道，你太着急了。”从刚开始就知道不是吗？白晗一直把任务世界当作游戏，把任务对象当成游戏里的攻略目标，这样的态度怎么会觉得的拟人化的数据和真正的人类一样呢？

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伤心啊。

她为什么会喜欢上白晗呢？可为什么不会呢？

白晗不是太阳般闪耀的人，她就是夜幕中一颗普通的星，在芸芸众生中努力散发着自己的光。

乍然接触没觉得，但朝夕相处下来，就那么喜欢了啊。

喜欢，真的很玄妙啊。

难怪杜阮蓝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表现不出来，只能用那种暴虐的手段束缚她。

系统的小手摸着她的后脑勺，低声安抚道：“那也别担心，她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你这么难过？她那么想得到你，又怎么舍得你丢下你？你也说了，没了她你怎么办？她不会让你不知道怎么办的，相信我。”

系统的声音的带着些许蛊惑，白晗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她抽了抽鼻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靠在系统身上，安静地等待结果。

系统是以数据形式存在的，她想，只要杜阮蓝平安没事了，只要白晗情绪稳定正常了，她就立刻凭空消失，甚至都不给白晗看到她背影的机会。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给白晗造成心理负担。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以后——大概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杜家的动作很快，没有半个小时，一小队身穿防护服的医生陆续进入手术室，将里面的医生换了出来，又过了没半个小时，不少医疗器械被推了进去，期间白晗为了不挡道，缩在走廊的角落，抽噎着看着——直到那盏刺目的灯“咔——”灭掉，白晗的心彻底提了起来。

系统紧紧抓住白晗的手，声音低沉：“放心，她没事。”

白晗反手握住，颤着嗓子问道：“你怎么知道？”

系统笑了笑：“监测到他们给杜家报平安的电话了。”

积郁在胸中的一口气终于舒了出来，白晗突然想到：“这不是犯法的么？你会被回炉重造的。”

系统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做的很隐秘，就听了一句话，没人能发现，况且，只要杜阮蓝醒了，我想她也不会让我出事的。”

正说着，医生走了出来，白晗向前跨了一步，又有些犹豫。

而系统推了一把她：“去吧。”

白晗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