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八岁那年第二个侄子可以跟着学认字了,一字一顿的念书声让她路过时也跟着应和,但死活想不起来对应的字是什么样的。
她又厚着脸皮跟着侄子重学了一遍,二侄子灵性一些,学到了写字,她也凑趣拿个棍子在地上划,偶尔她爹心情好或兴趣来了,也能手把手的教教她。
几年下来,认的字不少,写出来的不论笔画顺序,也还能见人。
后来兄姐娶的娶,嫁的嫁,都各已成家,老宅就只剩下头发花白的老爹老娘和十来岁的她,除了做饭,其他杂活都落在她身上。
非逢年过节的躲不了,许妍几个哥哥路过家门都要绕个弯子,生怕见面就被粘上,平日里哪会来看眼爹娘,知情的看了也只会说老头子活该。
因为许老秀才惯会吸儿女的血,家里兄妹从懂事就会藏钱,一旦被老头子扒拉到了不仅钱没了,人还训的跟孙子似的。成婚后建不起房子就是租村里的绝户房,也要搬走,就这样老头子还隔三差五的去踩点,时不时去打个秋风,捞不到钱也要捞嘴吃的。
自私贪婪又好吃,孩子又是只管生不管养。
许妍年纪大点了也知道她现在只能多认书识字,三村五里的谁不知道许老秀才的德行,娶许家的姑娘,图的就是希望媳妇明理大气,能认点把字就是赚了。
就像大姐许妧,媒婆子牵线的时候就说“这姑娘认字,做事利巴,家里家外一手抓,长的还好,生的娃娃错不了……”所以哪怕彩礼喊的高,家里的门槛也绊倒好几个人。
然而许老秀才收了十六两的彩礼,愣是没陪嫁一个铜板,就几床被子把大姑娘给打发出门了。
生在这个家,有如此爹娘,万事只能靠自己。
为了能多认点字,她爹喊她跑腿干活时,许妍就跟他讨价还价,教几个生字或是把写文章的废纸给她。不知道是人老心软还是人老事少人无趣,有个小姑娘在面前闹事他也没觉得心烦,时间久了还会故意找杂事使唤他幺妞儿去跑腿儿。
这段时间是父女俩关系最融洽的时候,能填饱肚子,偶尔打个牙祭,时不时的斗斗嘴,人看着就精神。
一直到许妍十三岁,许老秀才觉得这近些年状态不错,决定要去考举人。但手里的银子只够打个尖住个店,哪能请人做保?田地都分出去了,剩下的五亩是族田,想卖也卖不了,只能向三个儿子搜刮。
老头子难得的杀了自家养的鸡,站在灶门外盯着他老婆子剁鸡下锅,“记好,就这么多水,水烧滚了就小火炖。”
“还是三指宽的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