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睡得沉是好事,不是操心的命。”屠老汉笑着一口断定,说:“我小时候也睡得沉,又一年秋收的时候院子里晒的还有稻子,你阿爷喊我起来收稻子,喊应了就转身出门,我眼睛都没睁开转头又睡了,之后晚上再有事他也不喊我,都是自己干。”
“要是我我就把门踹开把你拎雨地儿里揍一顿,长记性了下次一下雨你就赶忙往起爬。”屠大牛斜眼瞟这还在得趣儿的老头。
“跟雨抢时间,哪有时间来揍我?而且,唯一的独苗苗可得好好护着,我阿奶在我娶你娘的头一年才过世,她那时候贼稀罕我,我爹不敢打我。”他陷入回忆,脸上是不曾见过的笑容。
这是屠大牛第一次听老头子讲他小时候的事,在他印象里,老头是个混不咧、嘴比骨头硬的人,大牛记得他娘模糊的样子,却对阿爷阿奶没任何印象,“那你在我小的时候揍我,是因为我没阿奶护着了。”
“对,你阿奶死的早,没人帮我带孩子,你不听话就多挨点揍了。”大牛娘在大牛六岁的时候跟人跑了,他又要种庄稼又要杀猪,没时间哄孩子,那时候就一天三顿饭吊着他的命,只要他按时回来吃饭,随他在外捣乱,等自己适应了一个人带娃的日子,这孩子已经跟村里孩子打遍了,鼻子打流血都不带怂的,从村上打到镇里,长大了就成了村里人不爱搭理的混子。
这是属于他们父子俩的回忆,许妍在一旁默默听着,等大牛回神了就把吃不完的半个馅饼塞他嘴里。
“小槐呢?”人都吃饱了才发现吃饭的少了个人,屠大牛惊的站起来问,一早上在镇上晃悠一圈,脑子都迷糊了,总感觉是把三个娃都送到镇上了,回来没听到小槐的声音也没发觉不对。
被他一提,许妍也猛然发现把小儿子忘了,敲着脑袋说:“我起来就没看到他,还以为你把他也带到镇上去了,之后也忘了,爹,你看到他了没?”许妍急着要出去找人。
“别急,他出门玩去了,早上有人喊他去逮鱼,他就提着篓子走了,我看他在大头家吃了个馍馍。”屠老汉摇头好笑,这两人是把儿子都忘脑后了,小槐知道了……知道了也不会生气,这孩子只会借机装乖从大人手里抠铜板。
知道小槐是跟村里孩子出门许妍也不急了,现在跟村里人关系好,小槐又是个喜欢瞎唠的孩子,他比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在村里都要受欢迎。
“我出去看看,看他还吃不吃馅饼。”许妍换鞋踩着青砖铺的小路出门,村里的泥巴路已经被和的不像样子,一呲一滑的,裤腿上带的净是泥巴点子。
“小槐,你娘来了。”许妍只听着孩子们的说话声,还没找到人就听到这句报信的话,加快脚步往田里走,还没入夏水还挺凉的,田沟里挽着裤腿摸鱼的孩子站了一长溜子。
“给我站住,往哪儿跑,你是不打算回家了?”许妍喊住打着赤脚往田埂上跑的臭小子,难怪要有人报信,这是一屁股坐水里了?外褂裤子都打湿了。
“自己走过来,我不打你,回家换衣裳,你也不怕着凉了?”她站在原地不动表示她说话算数,看田沟里看戏的孩子还不起来,她吼道:“都给我上来,这又不是夏天,哪能下水泡着,赶紧给我回去换衣裳。”
“我们不冷,不会着凉。”嘴里犟着,还是都撅着嘴往路上走,许夫子发话了,没人敢不听。
屠小槐走过来了许妍才发现他头发上弄得都有泥巴,发尾还是湿的,“鞋子、篓子呢?提着跟我回去。”
早上把小槐忘了许妍心虚理亏,这要是换一天她都不能憋着气冷静说话,非得折根树枝把人给一路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