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雷老夫人寿辰之后,乔芝与裴承赫互相冷淡、泛泛地过了几日。
裴承赫一日比一日燥郁,三日后终于憋不住,四处发了请帖,广邀狐朋狗友至彤楼玩闹。
彤楼此地除了饮酒作乐外,主要是看杂耍、相扑的场子。
此时彤楼二层被裴承赫包下了半边,命人将屏风间隔都挪走,把矮榻都并在了一处。公子哥儿们坐的坐、躺的躺,横七竖八地饮酒吃菜、瞧着楼下的热闹。
裴承赫在一片喧闹中阴沉地喝着闷酒,满脑子都是“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与我和离?”
因着裴承赫往日也时常谁都不理,闷起头来喝酒,所以除了穆虔和孙博远,没人察觉出他有什么不对。
有人闹道:“承赫兄,就咱们这些爷们儿多没意思,叫些女人来陪一陪如何?”
“女人?”裴承赫将酒盅重重一放,目光空洞地冷冷一笑,恨恨道,“女人最是没意思。今天谁都不要跟我提女人,听见没有!”
“哦……听见了……”那人摸了摸脑袋,讪讪答应道。然后茫然看了看众人,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孙穆二人警觉地对视一眼,凑在一处猜测裴承赫这是怎么了。
孙博远:“为情所困?”
穆虔:“为谁呢?”
孙博远:“嫂夫人?”
穆虔:“不可能!”
这时三楼的喧嚣声陡然变大,大到整个大堂都能听见有人在争吵不休,且不见停下的趋势。
如此吵闹声,已经扰了裴承赫喝酒的兴致,他招来人问道:“燕来,楼上怎么了?”
燕来去打听了一番,回来报:“禀世子,是蔡公子一伙人与人起了争执,正在为难人家。”说完后,燕来考虑再三,还是告诉裴承赫,“蔡公子为难的人里,为首的……姓齐……”
裴承赫皱眉闭着眼,疑惑道:“姓齐?齐什么?”
燕来忐忑答:“回世子,叫齐……齐佳悯……”
“齐!”裴承赫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转身就往楼上冲,“芝芝舅舅!”
正在与孙博远争论令裴承赫伤神的不可能是嫂夫人的穆虔见裴承赫扔下几个字火急火燎起身走了,一头雾水重复道:“什么治治救救?”
孙博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站起身来,提醒穆虔,“你想想嫂夫人芳名叫什么。”然后挥袖跟着裴承赫离开的方向去了。
穆虔呆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跟着上了三楼。
其他人见裴孙穆三人都走了,也纷纷站起身来跟了过去。
裴承赫上了三楼,见吵闹声源处果真是他的死对头蔡嵇等人,一群穿红挂绿的二世祖围着几名中年人推推搡搡,极不客气。
而被蔡嵇他们为难的人中,赫然就有当初裴承赫成婚那日见过的乔芝舅父齐佳悯。
“蔡嵇。”裴承赫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握着折扇将人推到一边,脸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你怎么又当着我的面找别人麻烦?”
被人用折扇推着退了两步,蔡嵇本就火大,一看来人是裴承赫,就更是怒不可遏,“裴承赫,你占了二楼我都还没说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被围着找麻烦的一众中年男子原本都预备认栽赔礼道歉以求蔡嵇放过,见事有转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齐佳悯看清来解救他们的人,惊得呆若木鸡。
那人面对祁国公嫡孙也半分不让,瞧着像是醉了酒,态度就更是跋扈。他走到蔡嵇面前,高半个头的他居高临下地说:“我听说人家只不过一时不察将酒洒在你身上,你就让人不喝完一坛酒不放人。蔡嵇,本世子就是来主持公道的。”
“裴承赫,你别多管闲事!就你这半壶酒量,还不赶紧练你的酒量去。”蔡嵇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压下怒火后退一步,不耐烦道,“我请人喝酒,与你有什么关系?”
裴承赫冷哼一声,振振有词道:“当然与我有关系!你欺负的是我舅舅!”
蔡嵇愕然,将那几个中年男子又看了一圈,没见着有裴承赫母家姚家人。转头忍无可忍道,“裴承赫,你莫不是喝了马尿了?有个屁的你舅舅!”
遭人说了这种话,裴承赫能动手绝不动口,丢下一句,“我夫人的舅舅,就是我舅舅!”然后大手一挥,一巴掌拍在蔡嵇脑袋上,将人打了个趔趄。
见裴老大动了手,跟着裴承赫的人一哄而上,与蔡嵇的人踢打缠斗了起来。
两伙人打起来后,齐佳悯一伙人脱离了危险,身边也渐渐空旷了。
几人面面相觑,有人看向齐佳悯问道:“老齐,你何时跟你那个世子甥女婿这般熟了?”
“我怎么不知道老齐跟裴世子还有姻亲?平日怎不见你提起?”
齐佳悯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摇了摇头道:“也就见过一次,我也不甚清楚。”而后他担忧地望着因为替他撑腰跟人打起架来的裴承赫。
原本裴蔡两伙人数不相上下,奈何裴承赫招招凶猛,一出手就损下蔡嵇一个人。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还仗势欺人的一群人就东倒西歪,可他们嘴里仍还要骂骂咧咧,吵着要让裴承赫付出代价。
裴承赫拍拍手,讥讽道:“什么代价?是找人传我坏话?还是请人暗地来打我?还是让你祖父去告御状?去吧,让本世子瞧瞧,你还有什么新招数。”
他笑话完蔡嵇后,走到齐佳悯身边,行了揖礼道:“舅舅,同甥婿去楼下坐吧。二楼视野好,也没有小人。”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裴承赫,转头就变得彬彬有礼。齐佳悯还不是很能适应,客气道:“多谢世子盛情相邀,只是我这还有几位友人……”
“一同去,楼下我包了半边,宽敞得很。”裴承赫本就没打算只邀齐佳悯一人,立即接话道。
齐佳悯的友人很是好奇裴承赫,听见裴承赫邀请他们一同去二楼喝酒,顿时围了上来,暗示他应下来。
齐佳悯知道只要蔡嵇等人不走,他们继续在三楼难保不再被找茬,方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客气。
现裴承赫诚恳、友人也不惧,他自然是答应的。
“那就有劳甥婿了。”
跟着裴承赫的狐朋狗友本来以为裴承赫是因为想找蔡嵇的麻烦才出手管闲事,见他对被解救的中年男子以礼相待,还邀人共桌,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裴世子什么时候对他夫人如此上心了?管人家舅父亲得跟他自己舅父似的。
彤楼内里很宽敞,就算裴承赫只包下半边,坐十几二十人仍是松范。
齐佳悯同好友都是寻常家境的人,平素并不常来这等花钱如流水的地界。
今天好不容易来瞧一次热闹,先是被勋贵子弟强行为难,又被纨绔子弟奉为上宾,可算是不虚此行了。
若说纨绔子弟别的不会,可饮酒作乐那人人都是一把好手。即使同齐佳悯等人不熟,看在裴承赫认真的份上,就算面对比自己大近一轮的长辈,也能同人家称兄道弟的。
众人推杯换盏一阵后,齐佳悯见裴承赫是诚心相待,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原本他还忧心甥女嫁入侯府会受委屈,现在看裴世子如此平易近人,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