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裴承赫终于同意娶妻了,虽事出有因没娶个侯夫人满意的高门贵女,不过经过一段日子后,这个小户女乔家姑娘给了侯夫人太多意外之喜。
现在裴承赫这场姻缘,不禁令侯夫人由衷感慨实为天作之合。
儿子儿媳两人不仅外表般配,性子也恰恰补足了各自缺漏。
最重要的是,乔芝能让对儿女私情避之不及的裴承赫这般上心维护,侯夫人不知若没有她,天下间还能不能找出第二个来。
心中越想越满意,侯夫人面含微笑望着乔芝,俨然已将人看作自己亲生女儿一般了。
裴承赫他母亲对二人乐见其成,但妹妹裴锦玥就不是了。
她纳闷地看着变了一个人似的兄长,不知道他心里又在盘算什么坏事。
他作弄谁都可以,可要是想作弄她这么好的嫂嫂,那她裴锦玥可先不答应。
人人各有心思,心意参差,不过这些与乔芝都无足轻重。
因为侯夫人当众宣布了一件意义重大的事。
“我最近总是感觉疲乏无力,承谦婚事就由春兰操持。我已同春兰说了,此次娶妻喜宴,春兰主理、大儿媳从中协助。儿媳,趁此机会,你同你三婶娘好好学学掌家之道。”
侯夫人口中虽说是因身子不适才转交三房操持,但说话间神态与平日无异,语气也意味深长,自然就不是她表面所说的意思。
乔芝心中了然,站起身来屈膝道:“母亲请安心休养,儿媳一定虚心同三婶娘请教,将三公子的婚事操持得无一不美。”
此前,侯夫人已派了官媒上伯府提亲,裴家与孙家走得近,两家人自然是一拍即合。
因着诚敬伯府的老伯爷患病卧床,诚敬伯夫人想以婚事冲喜,便提出为孝成亲之意,将三公子与伯府四姑娘的婚事尽早举行。
为孝成亲是善事,侯夫人当然无异议,所以侯府便要即刻开始筹备三公子的婚事与喜宴。
筹备庶子喜宴不是大事,所以侯夫人有意趁此机会抬举乔芝,将她推到侯府全府上下跟前露面。
有这一回的经验,往后侯夫人再将管家实权逐渐交到乔芝手中,便是顺水推舟的事了。
从前侯夫人掌管家大业大的侯府力不从心,因为心思稚嫩才交了权出去。没想到瞧着温和善良的三夫人,却是个不简单的。时间长了侯夫人才知养虎为患,只可惜放权容易收权难。
三夫人霍氏从十一年前就开始协助侯夫人管家,掌着府中厨房、药房、仓库与之人事,这之类又琐碎又重要的事。经年累月的渗透,早已叶茂根深,若想分剥她手中的权,只要三夫人不犯错,恐怕绝非易事。
现在大房添了乔芝这员猛将,收权之路出现了一线生机。侯夫人如何不高兴?
见乔芝回话的模样也是话里有话,侯夫人心里明白儿子一定是早同儿媳通过气,一家人目标一致,将侯府内宅掌家之权合二归一指日可待!
侯夫人让乔芝同三夫人一起筹备三公子婚事并非只是嘴上说了就罢,将她身边得力的曾妈妈与大丫鬟满月也一并拨给乔芝协助她理事。
因说久了话,侯夫人留众人在金玉苑一同用了早膳。出了金玉苑后,乔芝预备带着曾妈妈与满月一同去往三房所在的悠然苑拜访三婶娘。
心里挂着正事,乔芝请裴承赫先行回扶风榭,可她等了半晌,裴承赫岿然不动。
“世子,你先回吧。我目送你走远了再动身。”乔芝提醒他。
裴承赫非但没转身走,还往乔芝跟前走了两步,“为何要我先回,就不能一道去?”
乔芝解释道:“我同三婶娘定会谈些内宅正事,世子应当不愿听。且也不知会谈多久,若世子一同前去,岂不无趣?”
“不无趣。走吧。”裴承赫转身拔腿朝悠然苑的方向走去。
裴承赫今日这么反常,乔芝知道他是因为今早被她戳破了昨夜的事心中有愧。可若换做别人心中有愧,应当是赔礼道歉或是保证不再犯等等,怎么裴承赫心中有愧后反而变本加厉地歪缠人。
他这样的人,真是令乔芝哭笑不得,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了。
不过与三婶娘议事总归不是裴承赫不能听的,既然他想跟着,那她只好随他了。
曾妈妈与满月头一回见到世子同少夫人之间是这样的,都有些稀奇。又暗暗决定待回了侯夫人身边,一定原封不动地讲给侯夫人听。
金玉苑距离悠然苑之间隔了二房与四房的院子,这之间要走上小半个时辰。一行人穿行在侯府回廊与小巷间,气氛有些微妙。
乔芝从小懂事,言行举止都是自行领悟的合规得体。行走坐卧如松挺劲中又婉约轻慢,不该开口时绝不多言。
所以她一路目视前方,安静走路,未有片刻分心。
可是裴承赫自由散漫惯了,走路大步流星、要么抱臂要么负手,远远望着就是一派无人敢惹的混世魔王样。
而此时身旁有乔芝在,他时不时回头看看她,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得后方的丫鬟们都紧张起来。
这两人,一个气势冲天无视四周、一个如水沉静漠视一切。他们两个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制造出的微妙气氛和诡异沉默令身后和往来的其他人难以忽视。
处在这一切根源的乔芝其实并不像她表面上那般超然物外。
她余光看见了裴承赫每一次回头,且他看她的眼神还次次都不同。有时热烈、有时好奇,有时看着她的眼睛、有时又看向她的手。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丝毫不收敛。
乔芝不是个心思脆弱容易扭捏的人,可让他这么看着,竟令她莫名生出一丝怯意。
又再忍了几时,乔芝终于忍不住说道:“世子,看路。”
裴承赫半分扭头回去意思都没有,理直气壮回她:“路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