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有一段在屋后的坡下,平常都没什么人的。
胡瑶想着找向南竹问问,就拉着胡妈妈说,
“家里?有俩头小猪崽,刚养上,放在家里?总担心被人听?到猪叫声。”
“听?不到啊。”
胡妈妈摇了摇头,“我来这两?天没听?到猪有在叫。”
“你?家的鸡呢,你?不是养了几?只鸡么?”
胡瑶指了下牲口屋子,上面别?着个大?锁头。
“钥匙在老三那呢,他?们几?个娃把五个豆看得可紧了,掉根鸡毛都紧张半天。”
“五个豆?”胡妈妈有些反应不过来。
胡瑶笑着解释了下,“小五给五只鸡起的名字,为?了让小母鸡儿多?下些蛋。”
最近家里?伙食不错,五个豆每天下两?次蛋,早上双黄的,黄昏单黄的,从来没间断过。
一天十颗鸡蛋,雷打不动。
包括在路上攒了一些,现在已?经有超过五十颗鸡蛋了。
胡妈妈更是不能理解了,她活了大?半辈子了
,头一次见家里?的鸡住屋里?头。
她伸脖子朝屋里?看了看,发现小玻璃窗里?头还被贴上了一层麻纸,什么都看不到。
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什么也听?不到。
因为?只有门上装了几?个小玻璃,旁边墙上的窗户还是糊着厚麻纸。
胡妈妈用手指捻了唾沫,就要往窗户纸上捅,被胡瑶给扯住了。
“妈,你?干啥呢?”
胡瑶觉得她妈今天也奇怪。
“我看看。”胡妈妈想知道几?个娃养的鸡咋样了。
“哪有在屋里?黑乎乎的养着鸡呢,鸡得到处跑,最好?放在院子里?转转,那才能下蛋呢。”
“五只鸡是几?个娃的眼珠子,不敢放出来。”
胡瑶扯着胡妈妈就要去大?屋,刚转过身,就看到个人进?了院子。
现在几?个娃都在各忙各的,大?娃和三娃在院子里?转了一阵子也回屋了,四娃缠着向南竹陪他?下棋。
而这个人进?院子里?来时,没受到阻拦。
“刘连长。”
胡瑶淡淡地喊了他?一声,人都进?院儿里?来了,不理他?是不成的。
刘同朝着胡瑶微点了点头,
“向副营长呢?”
“在屋里?呢。”胡瑶指了上大?屋。
不过这个人也确实?会装,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着像是那么回事,旧军装也是特别?的板正。
而人呢,更是显得更是精神和刚正。
果然?,一个差不厘的皮囊确实?是会骗人的。
刘同直接去了大?屋,胡瑶去厨房提了壶热水,而胡妈妈看她忙终于放过了她,回屋歇着去了。
进?了屋给刘同还是倒了碗开水,放在桌子上,而刘同就坐在凳子上,看着仍是一条腿打着石膏的向南竹。
“咳咳。”刘同先是用力咳了两?声。
胡瑶赶紧把水碗往他?跟前推了下,
“最近天是有点干,你?喝水。”
胡瑶的动作引起了向南竹的偷笑,和刘同奇怪的眼神。
而四娃却突然?用小手手拍了两?下炕桌,朝着胡瑶撅起了小嘴儿。
“妈妈,我要喝麦乳精。”
胡瑶立即站起身给四娃冲了一缸子麦乳精,这屋放的是黑老头送来的那桶小的,胡瑶买的那桶大?的让大
?娃拿他?们那屋了。
那边住着三个大?的男娃呢,一个比一个爱吃麦乳精,不管是用开水冲,还是用勺子挖着吃,都喜欢。
尤其是大?娃,从不挑食,喜欢吃的东西要不仔细地观察,根本不会知道。
因为?他?即使不喜欢吃,也会面无表情地吃下去,甚至吃很多?。
而什么东西都喜欢吃的是三娃和五娃,这俩个真的是妥妥地天生?的吃货。
二娃也不太挑食,可就是四娃,自从去了南边儿后,能吃的东西面儿广了,也就开始挑了。
现在为?了能喝点麦乳精,已?经不同向南竹下棋了,坐在炕桌一边儿小脊背挺直可直可直了。
就等胡瑶把冲好?的麦乳精给他?送过来。
胡瑶给他?冲好?后用勺子打了打,才给他?放到跟前儿。
四娃用小手手把勺子抓住在缸子里?转了好?几?下,而他?的一双眼睛眯了眯微斜了下有些发窘的刘同。
“哼,姓胡的那个女人发‘死人’财。”
“他?们家的钱都是骗来,咱们得举报。”
刘同临来的时候,听?媳妇刘二妞在那跟他?喊了好?几?嗓子,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更不想同向南竹把关系弄太僵了。
但是中午来的时候,一进?向家院子就闻到一阵阵的肉香气。
而现在又看到向家的四娃居然?在喝麦乳精,还冲着他?来了个挑衅的眼神。
4岁的娃,挑衅?
“叭叭叭”地勺子碰铁缸子的声音,四娃碰了几?声感觉舒坦了,用小勺子舀起一勺子奶香气浓浓的麦乳精汤送进?了嘴里?。
“呼噜噜”地还发出几?声喝汤汤水水的声音。
“得去告他?们,骗钱,□□,思想上的矮子,挖部队的墙角……”
刘二妞的话又在刘同耳边响了起来。
向南竹靠着大?枕头斜了一眼脸色不大?对的刘同,转过头没有理会。
他?拿起一块手绢,给四娃擦了擦下巴,这娃今天有点激动过头了。
而刘同拿起碗喝了一口水,没滋没味的白水,他?不由地看了眼摇着小脑袋美滋滋的四娃。
“这是井水,好?喝呢。”胡瑶赶紧补充。
她家的井水的味道还成,没有泥土渣子也没有腥气,算是
比较好?的地下水。
可是刘同却没说话,而是看了眼水碗后,又放在了桌子上。
他?明显是找向南竹有话说的,所以在想怎么说。
“副营长,我……”
“妈妈,妈妈,你?来。”四娃突然?大?叫了起来,把刘同的话给打断了。
要是胡瑶还不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她就跟他?的姓了。
胡瑶又给四娃的小缸子里?加了点麦乳精,再添了开水,同时瞪了他?一眼。
可四娃却换成一脸的委屈,用小勺子在小缸子里?又是一阵“哗哗”搅和。
向南竹什么话也没说,就跟没看到似的,胡瑶坐在炕沿上伸手轻轻摸了摸撅着嘴的四娃。
“副营长,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刘同最想说的话,被四娃给打断后,一下子倒说不出来了。
“嗯,我知道。”向南竹点点头,声音淡淡的。
他?们以前都是很好?的战友,又是同一拔入伍的,年纪相?仿,没想到十来年的战友感情,一夕崩塌。
其实?让向南竹最不能接受的,倒不是被刘二妞拿去的300多?块,而是刘同的这种没一点“人味儿”的态度。
不过现在钱也是庞团长媳妇给垫上了,当时差点把这位给急坏了,刘二妞就是拿着钱不给胡瑶这个“烈属”。
向南竹根本不知道,上辈子这样的事是发生?过的。
当时他?因为?原主的消失,孩子们的失踪,整个人差点崩溃了,幸好?领导照顾把他?弄到京都,慢慢身体才恢复了。
在那之后,他?也早把钱的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而经刘同和刘二妞手的钱,也不少呢,说是给向南竹的,最后拐七末八的都到了他?俩手上。
还有那辆向南竹刚骑了不到一年的凤凰牌自行车。
这辈子一切都有所不同,胡瑶还在,五个娃还在,向南竹也不会忘了他?的钱和车,是经手了姓刘的俩口子的。
可现在刘同却没给个准确的说法,而是简单的探望一下。
向南竹也不说,在等他?把话清楚。
他?们做了这么些年的战友,关系也算不错的,为?什么这人能干这种事来。
明明知道他?向南竹并不是真“牺牲”,却按照他?真的牺牲的做法来
办事,欺负他?媳妇和娃,欺负他?们真的“没了男人”和“没了爸爸”。
向南竹是想不通的。
现在是在这种情况下背着他?干了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了。
事情的前提,也仅仅是他?去做了个级别?较高的任务。
向南竹的脑子在不断地飞转,他?做的这个任务因为?级别?高,相?对应的危险系数也极高。
那就是说,他?的假“牺牲”,大?概率会变成真牺牲。
也就是说,姓刘的这家伙,是笃定他?向南竹回不来了啊。
有些事情想明白了,也就不纠结了,更能理解有些人做事情的动机了。
向南竹一直没说话,而刘同却看着他?的大?粗腿出神。
过了一会刘同才又继续说,
“副营长,你?的脸色倒是不错,恢复的应该还好?吧?”
向南竹淡淡地看了眼刘同,立即脸色一沉,说了两?个字。
“不好?。”
胡瑶面色一紧,他?没明白向南竹为?什么这么说,但是看着是不高兴了。
而四娃正是撇了下小嘴,轻“哼”了一声,喃喃地说,
“黄鼠狼。”
胡瑶把四娃抱进?怀里?,找手绢给他?擦了擦脸,刚才把勺子打得那么响,没少把麦乳精的汤汁溅脸上。
平时的四娃又机灵又干净,今天是入戏挺深的。
入戏深的还有另一个,就是刘同。
在向南竹说自己身体不大?好?时,刘同的脸色变了变,不过看不出来要表达什么,笑不笑苦不苦的,怪难看的。
其实?刘同是想笑来着,可他?又想装作悲伤的样子,可并不是真的伤心,所以脸面就显得有点丑。
“真难看。”四娃做了个简评。
向南竹看胡瑶又在惯娃了,娃随便说话她也不出声,所以他?也不出声了。
四娃抬了下小下巴,特别?的骄傲。
“哼,看我爸爸腿不好?,你?很高兴,是不是?”
被一个4岁的娃摁头数落,能高兴才怪。
刘同沉着脸先瞪了四娃一眼,见向南竹这俩口子都没有怪娃的意思,他?就更生?气了。
“副营长,我找你?其实?是有正事的。”
向南竹点点头。
四娃坐在胡瑶怀里?,又“哼”了一声,又像
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同胡瑶说话。
“哎呀,就知道他?不是来看人的。”
“不安好?心。”四娃继续叨叨。
刘同被一下子捅破心思,气得牙关都咬了起来,脸色通红通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