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边战火四起,但京都百姓却上算安定,这人一闲,就开始唠闲话,而近来这京都有两件事最令人津津乐道。
其一,便是那位被赐婚给镇安侯的女子那富可敌国的嫁妆,虽说她出身戏子,可是那前日被镇安好多人去带回来的嫁妆,简直惊了所有人的眼球。
其二,便是那传闻与那女子有过婚约的淮侯世子林清远的身子骨了,如今的淮侯府,每一天都愁云罩顶。
听闻淮侯与淮侯夫人请遍了京都的名医,上至宫中太医,下至民间大夫每天一大串的医者来回进出,淮侯府熬着的汤药味,都能飘的三里地。
可是即便是有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在旁边,看着这林清远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淮侯府。
淮侯夫人站在林清远的院子外,急得转圈圈,连嘴角都起了一个大燎泡,完全不复那虐文里精致到头发丝的老太太形象。
不过也是,这一世温笑没有嫁入淮侯府,林清远的身子也没有好起来,淮侯夫人也没有心思去精致了。
这会儿,她站在院子口翘首以望:
“都说这刘太医是医术最好的太医,怎么他进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出来?远,远儿不会是不好了吧?”
淮侯这些日子也不像以往那么吊儿郎当的,不管怎么说林清远也是他最疼的孩子,只是这打小便身子骨不好。
“行了,别在那瞎转悠了,这不刘太医还没有出来吗?等刘太医出来了再说。”
淮侯话虽这么说,可也忍不住背着手在林清远的院外转起了小圈,淮侯夫人亦是如此,她满目忧愁。
“你说咱们能不能去求皇后娘娘,给咱们远儿讨个恩典,让皇上把把御医赐给咱们……”
“御医?你也敢想,那可是皇上跟前的人,谁能有这么大的脸,能让皇上赐下御医?”
淮侯夫人被淮侯斥了一通,在原地面色一僵,讪讪道:
“可是前不久,镇安侯不是为着那个戏子都把陛下的御医给请出山了?咱们远儿这身份还能尊贵不过一个戏子?”
“愚蠢!陛下哪里是因为那戏子?镇安侯是什么身份,而咱们家又是什么身份?!”
别的不说,淮侯这个人有时候还挺有眼色的,虽然知道自己与镇安侯同处侯爵之位,但他却也知道陛下如今不过是给江妙还留着册封的余地,只等日后江妙腾飞而起。
“镇安侯怎么了?那咱们的妹妹还是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还尊贵不过这镇安侯了?”
“我也不知你是否是真的蠢,皇后娘娘又如何,若是陛下不宠皇后,不过是在宫中形同虚设!
往日,你仗着妹妹在外横行霸道也就算了,可是镇安侯此人你万万不可招惹!”
淮侯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可淮侯摆了摆手,却不愿意再说了。
而就在两人面色焦急的在院外等候的时候,不远处有一女子,莲步轻移,身姿袅袅,款款行来。
“宛晴见过侯爷夫人。”
柳宛晴给淮侯和淮侯夫人施了一礼,然后缓缓起身。
淮侯看着她没什么好脸色,倒是淮侯夫人眼角眉梢尽是喜意。
毕竟这些日子自林清远大病之后,明明他已经到了嫁娶之年,可是因为身子骨一下子所有的贵女弃他而去,唯有柳宛晴一人还愿意和淮侯府打交道。
“呦,宛晴几时来的?怎么没有人来告知我?这些日子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怠慢之处宛晴你要多多见谅呀!”
柳宛晴乖顺的点了点头,温柔的说道:
“瞧夫人您说的是什么话?我与清远哥哥那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如今清远哥哥身子不适,我自然要时常来探望着。
况且,清远哥哥自幼便于我情分匪浅,我……”
柳宛晴欲言又止,面色绯红,像是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
淮侯夫人自然是爱极了柳宛晴这幅模样,虽然儿子在里面受苦,但看着柳宛晴还对儿子不离不弃的模样,她心里极为熨帖。
于是,淮侯夫人忙让人开了口房去娶了自己近日新得的一套头面。
“你啊,我知道你你对远儿的满腔深情,你是个好孩子,有你也是我们远儿的福气。
这是前些日子我在金玉楼心得的一套头面,最是适合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的,一会儿你就把它带回去吧。”
柳宛晴忙装模作样地推拒了几番,最后才咬着唇为难的点了点头。
“下回夫人可不可这样了,否则我都没有脸面再来府上了。对了,清远哥哥今日怎么样了?”
柳宛晴将淮侯夫人送给他的头面,让身旁的丫鬟捧着,没有多看一眼那不慕名利的模样,让淮侯夫人又高看了她一眼。
然后柳宛晴又继续细细的询问淮侯夫人近日林清远的状况,等听到林清远还是那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时候,柳宛晴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但很快便被她藏了起来。
自从她被长公主赶出公主府后,到了柳家所有的待遇,吃穿用度便像是从天堂坠到了地狱一样!
柳家姑娘一季可以做四身衣裳,并一套头面,可她呢?若是能得两套衣裳就已是不错,头面就更不用想了。
曾几何时,她在长公主府的时候,每季的衣裳便是每天都换也会不重样,珍宝头面更是数不胜数!
只是,没想到长公主那么突然的将她赶出来,她什么也没有收拾。
柳宛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很是忧伤的模样儿,淮侯夫人似乎也在此刻和柳宛晴共情,眼泪说下来就下来。
“刘太医还在里面为远儿施针,还不知道这一次施针能否将远而唤醒,若是不成,那……”
淮侯夫人这般说着就忍不住哽咽起来。
柳宛晴也是惊呼一声,那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淮侯夫人紧紧攥着柳宛晴的手不说话,一旁的淮侯有些烦躁的看了两人一眼。
“哭哭啼啼做甚?府上可还没有准备办丧事的打算!”
淮侯夫人和柳宛晴顿时一噎,面面相觑,而后淮侯夫人忍不住捶了淮侯一下。
“儿子还在里面躺着,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你就在这里说些风凉话,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就算没有心,也好过你这蠢的什么都给外人的蠢妇强!儿子现在还生死未卜,我瞧着你是准备把整个淮侯府的都要搬空了来填这个女人!”
“好端端说些做什么!这都是我的嫁妆!更何况如今远儿是这个样子,除了宛晴一个敢来。
你自己看看,这满京城,有哪一个女子敢贴上来?患难见真情,反正我就是认准宛晴了!”
淮侯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淮侯夫人一眼。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反正我是管不着你!”
夫妻俩正吵架着,里面的刘太医便出来了。
随后,一群人忙乎拉一大串围了上去,柳宛晴在原地站着,犹豫了一下也挤过去。
“刘太医,我家远儿的精神怎么样了?”
淮侯没有说话,可眼睛也是一错不错的盯着刘太医,刘太医扫了这一干人一眼,目光在柳宛晴的身上定了定,然后挪开。
“贵公子醒是醒了,只不过他的脉象已成油尽灯枯之象,只怕命不久矣……”
淮侯夫人身子一震,然后朝后退了几步,竟差点跌到了地上,还是被柳宛晴眼明手快的扶住了。
淮侯夫人顿时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借着柳宛晴的力气站稳了。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如今竟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淮侯夫人说着话就要哀嚎了起来,倒是那刘太医面色有些奇怪。
淮侯当时发现了刘太医面色奇怪之处,忍不住问他:
“刘太医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太医回身看了一眼林清远在的那个屋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只是贵公子这等脉象实在是来的奇怪,这油尽灯枯只想除非是经年操劳,亦或是年岁到了之人才会有的。
可贵公子乃是锦衣玉食长大又是大好年华,怎会怎会是油尽灯枯的脉象呢?如今瞧着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呀?刘太医你倒是快说呀!真是急死人了!”
刘太医小心翼翼的看了众人一眼,含糊其辞的说道:
“这,这依我之见……人之气运与人性命息息相关,如今贵公子,这是运断命绝之象!”
刘太医说完这话,便摇着头离开了。
而淮侯眼见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摇头叹息一声便往书房去了。
他是不是真的该给妹妹去个信,在皇上那请一位御医过来?
淮侯走后,淮侯夫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烦闷,柳宛晴扶着淮侯夫人在院中的石几旁坐下,看了林清远的房间一眼,然后悄声说道:
“夫人,方才刘太医所说之事,我倒是有一个猜想,只是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淮侯夫人这会儿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但顾及着柳宛晴还在这里陪着自己,有气无力的让她只管说。
柳宛晴犹豫了一下,这才咬紧了嘴唇,轻声说道:
“我记得前些年清远哥哥之所以身子能好起来,便是得了国师府的批命……”
淮侯夫人听到这里顿时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她将柳宛晴的手攥得紧紧的,口中喃喃的说道:
“是啊,国师批命我儿生机在北方,后来与那戏子定下婚约后,远儿的身子一下子便好了起来!
之前,国师也让人给我们府上来信,说那女子为正妻的话,远儿日后必定身体康泰无忧……”
淮侯夫人到了这种地步,将曾经国师的批命全都想了起来,只是她想起来也无济于事。
眼中的光只亮了一瞬,但很快又熄灭。
“可是现在那个戏子已经是镇安侯被赐婚的夫人了,她,她还如何能看得上远儿?”
柳宛晴一直默默不语,陪着淮侯夫人坐一会儿,然后便轻声说道:
“夫人,方才刘太医说清远哥哥醒了,我,我想进去瞧瞧他!”
淮侯夫人自然没有说的:
“你想去看那就去看吧,这院子里那些嘴不严的都被我给支走了,你不必担忧。”
柳宛晴轻轻点头,然后起身告退,朝着林清远的房中走去。
林清远这会儿靠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他仿佛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暮气沉沉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