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见裴山的时候,俩人都还是愣头青,仗着有学校的资源,胡来,天天泡在礼堂里头,改剧本,磨台词,对着一个气口争得面红耳赤,转头又能称兄道弟去食堂打饭。
那时候学校的经费补贴也不多,主创们就自己从家里淘布料、道具,男主的长衫来自爷爷,女主的旗袍来自妈妈,需要缝缝补补的道具也都自己上手,半年排下来,个个都学会不少手工。时沛,则常常坐在舞台侧面,盘腿叼着笔画走位图,有时候让裴山给他带饭,看入迷了,就把水性笔当成筷子使,搞得剧本上都是菜油。
毕业大戏展演当天,三伏,时沛在台上出了一身汗,嘴上却合不拢。因为台下此起彼伏喊着“
avo”,大学生的热情像浪潮拍打在舞台上。聚光灯直直打在他身上,热、亮。欢呼、叫好,仿佛这些就该属于他们。
时沛领着一行主创去已经开了五年的烧烤店庆功,喝的牛栏山,陈酿,8块钱一小瓶。裴山是滴酒不沾的,就笑着看他们倒得七零八落,然后一个个给他们舍友打电话让接回宿舍。
可余后的许多年里,他们都再没有闻到过那样浓烈的酒香。
戏剧社在毕业大戏后的三个月就散了。
青春恣意,潦草收场。
而礼堂舞台侧面的坐台,也在2009年的冬天被拆掉。
唐立言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实上,这些眼泪蘸酒的日子,就连时沛自己都很少提及。
因为主创们其实都不愿意相信,那个在学校里小打小闹、高唱着“我相信会更好”的盛大开场,竟然就是他们此生的舞台高光——走出校园后,再也没人“相信”,万事也没能“更好”。
雁城本地的白酒劲很足,没一会,唐立言就看出时沛的醉态来。
这丧气一闪即逝,下一秒,时沛便笑着勾起裴山的脖子,站起来说:“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导演酒醉站不稳当,跌回座位,“沈老师,您不是把您最得意的弟子派给我了吗?虽然,山山心不在我这里,但他工作起来很认真的。”说着拍了拍唐立言的肩膀,哈哈笑,“我跟你说,山山当初跟我合作那会,可了不起了!尤其是年代戏,绝了!好多小姑娘小伙子找我要编剧的号码。”
唐立言立刻黑了脸,腹诽道:怎么个意思?“心不在我这里”,一个要结婚的人,还好意思提这种话?还拍肩膀,谁跟你勾肩搭背呢!
“时导,你一个直男,跟裴山离这么近,不好吧?”唐立言只顾着把“直男”俩字咬得生硬,想点醒身边这个漂亮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