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眼睛一亮道:“薛小姐喜欢此书?我以为近年来介绍西洋哲学的书,《天演论》可称第一。”
薛慕笑道:“严侯官以古文家言译西人哲理之书,名词句调皆出于独创。他的物竞天择之说,真令人耳目一新。依照达尔文的物种演变理论,中国现在正处于千年未有之危局,大家不能不振作了。”
“正是如此。物既争存矣,而天又从其争之后而择之,一争一择,而变化之事出矣。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今我中华已经衰弱到极点,若再不发愤图强,怕是真的要到亡国灭种的地步了。”
二人正在讨论,店主走进来笑道:“齐先生,我这里又进了严侯官的新书,你要不要看?”
齐云笑道:“让我来猜一猜,可是《原富》?”
店主也大笑:“正是,特地给齐先生留着呢。”
齐云见薛慕疑惑,笑着解释:“是严侯官新近翻译英人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也是难得的救国良方。”
二人都找到了自己心仪的书,满意地走出书店。夜已深了,这条巷子因为两侧都是深院高墙,所以并没有多人车走动,显得格外冷僻。齐云道:“天色已晚,薛小姐一个人在路上走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薛慕忙道:“齐先生不必客气,我坐东洋车回去很方便。”
“那么,我就送薛小姐到大路上,看你坐上车再走吧。”
薛慕也不再推辞,二人沿着巷子慢慢向前走,远处传来了“切笋,切笋”的吆喝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薛慕见齐云好奇,笑着解释道:“齐先生不知道,笋干是上海人过年时最常见的食物,但笋干太硬,切起来太麻烦,所以一到年底,便有江湾人带上菜刀、闸刀和板凳,到上海来做上十来天切笋的生意,赚点小钱过年回家。”
齐云点头笑道:“我是北京人,那里虽然与上海风俗不同,但热闹是一样的。我们北方过年最常见的食物是大白菜,每到这时候,家里就要准备用大白菜制作芥末墩了。”
薛慕笑了笑,又忽然想起幼时每逢年关,母亲都会给自己几个铜板去找江湾人来切笋,不由伤感起来,好在巷子里光线昏暗不明,没有人会看到她此刻的怅然。
烤红薯的香气慢慢飘来,给空寂的小巷带来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齐云突然问:“薛小姐饿不饿?”
薛慕愣了一下,才发现巷子一角有一位老人挑着挑子卖烤红薯,忙摇头道:“我已经吃过饭了。”
齐云笑笑道:“薛小姐不饿,我却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