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调越来越高昂激越,节奏越来越快,这架普莱耶尔虽然在高音域比较欠缺,但音色相当有厚度,平衡性很好,大家很快便被薛慕的演奏所吸引了。
以钢琴为媒介,薛慕忽然体会到了贝多芬失聪后的感悟,人生如此艰难,前途如此渺茫,可是他还是在努力追逐希望。渐渐的,他的痛苦变成了自己的痛苦,他的愤怒变成了自己的愤怒,他的执着也变成了自己的执着。演奏终于以强有力的主和弦结束,似乎所有的思索与彷徨都有了定论,希望始终都在,一切只待付诸行动。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音乐教师愣了一下夸赞道:“薛小姐的演奏别具一格,也很有感染力。不过以女子论,未免太激烈了些,至刚则易折,至柔则无损,还望薛小姐留意。”说完,深深看了薛慕一眼。
钢琴课结束后,张清远见同学们走得差不多了,低声嘱咐薛慕道:“修文以后要小心了,苏小姐以前跟你有过节,这次是故意找麻烦。”
薛慕笑笑道:“若是在功课上找麻烦,我并不怕她。”
“张小姐的话有道理。”李佩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神神秘秘道:“苏小姐我们都惹不起,你们可知道她的新闻?”
张清远十分好奇:“怎么说?”
李佩林放低了声音道:“苏小姐实在不简单,据说,他又交上新的男朋友了。”
张清远皱眉道:“她不是已经和刘家订婚了嘛,怎么可能又有男朋友。”
李佩林鄙夷一笑:“静宜不知道,因为李冰鉴一事,刘家受牵连,苏小姐未婚夫的大伯被免去浙江提学使一职。她看到刘家失势,便让父母主动退了亲。谁知过没几个月,又勾搭上新的权贵。”
薛慕冷笑问:“那么她现在的男朋友是什么来路?”
李佩林低声道:“你可知道虞万丰,他原是德商鲁麟银行的买办,又通过做洋布生意发了大财,如今捐钱从朝廷领了候补道台的头衔,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苏小姐现在交往的男友,就是虞万丰的独生子虞顺卿。”
张清远忍不住啐了一口:“她可真是毫无廉耻。不过虞万丰毕竟是个商人,算不得什么权贵。”
李佩林正容道:“你可不要小看虞家,有钱能使鬼推磨,虞万丰在政商两界人脉极广,这回苏小姐能够进甲等班,恐怕还是虞家花钱买得路子。我们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薛慕笑笑道:“谢谢你提醒我,以后我们对苏小姐敬而远之就是了。不过我始终认为,一切靠金钱维持的关系,终究是脆弱的。”
这天下午是修身课,按照学部的要求,班昭的《女诫》是必修的。今天该讲《曲从》这一章。讲课的教师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想来原籍是福建一带的,她用浓重的闽南腔读先把文章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