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跟着衙役来到刑部主事的房间,那是一位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一双眼睛精光毕露,他打量薛慕一眼笑笑道:“薛小姐,蹲班房的滋味不好受吧。要我说,你好好一位年轻小姐,安分守己地教书有多好,何必跟着你们校长胡闹。”
薛慕直视她道:“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我只是恪尽职守去传道受业,实在不知为何被关在这里。”
刑部主事冷笑道:“薛小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在课堂上向学生讲授罗兰夫人的事迹,鼓吹自由革命,罪名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薛慕沉声道:“如今朝廷变法维新,梁大人在《新民报》上发表了《近世女杰罗兰夫人传》褒扬其事迹,这份报纸皇上也常看,有什么不妥吗?”
刑部主事想不到薛慕竟然这样伶牙俐齿,愣了一下厉声道:“皇上那是被奸人所惑,无论怎样变法,祖宗家法绝对不能变。如今圣意已悟,前日亲发上谕,下令严查一切革命自由之邪说。薛小姐死到临头还不认罪吗?”
他见薛慕一时愣在那里,忽然放低了声音劝道:“薛小姐,我劝你识相一点。按理说这都是校长李泽文的责任,你只是他手下的小卒。只要你承认一切都是李泽文指使的,顶多落个失职不察的责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离开这里。”
刑部主事越发放缓了声音笑道:“薛小姐,你还这么年轻,我还真舍不得你吃牢饭,你要早点拿定主意才是。”
话说到这里,薛慕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她停顿片刻突然笑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大人要我攀咬上峰,我做不到。授课内容是我自己选的,与他人无关。”
刑部主事怒极反笑:“薛小姐,我看你是没体会过蹲牢狱的滋味,所以嘴才这么硬。”他转头吩咐一旁的衙役道:“你带这位娇小姐去刑部大牢里去看看。”
她跟随衙役向西走去,牢门紧接着被打开,霉烂秽浊的气息迎面扑来,乍一闻实在令人作呕。
衙役领着她来了一间狭窄的牢房前,借着油灯的一线微光,她看里面关押着近10名犯人,个个面呈菜色,衣衫褴褛,他们双腕让镣铐绞在一起,沉重的链球垂坠下来,脚上穿着铁鞋。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像地狱里的恶鬼。一股陈绣混合着血腥的气味袭来,薛慕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衙役扫了她一眼冷笑道:“看到了没,这就叫暗无天日,关在这里的人根本动弹不得,天天靠一罐稀粥续命,根本活不过半个月。你要是再嘴硬,就到这里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薛慕静静靠在牢狱的石壁上,绝望与决绝在内心交织,过了许久终是沉声道:“那么,就请把我关进来吧。”
梁继新府邸位于东交民巷内,此刻他正与一众亲信展开激烈的讨论。
梁继新皱眉道:“刑部逮捕李泽文是完全冲着新党来的。这动作未免太快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