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伏地叩首,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重复跪下,静候垂询。
皇帝见她礼仪娴熟,先就有了几分好感,亦提高了声音问道:“你在上海办女学堂,听说成效很好。朕看你年纪很轻,以前有过办女学的经验吗?”
薛慕深吸了口气答道:“民女是上海务本女学毕业的学生,年初也在京师办过女学,后因战乱暂停了。”
皇帝叹一口气道:“经过年初的一场祸事,朕越发感受:教育是立国之本,那些拳匪但凡知道一些格致之道,也不会整些法术自欺欺人、贻笑大方了。前些日子朕刚和学部定了兴办男学堂的章程。兴女学这件事也刻不容缓了,不但京城的女学要重新恢复,各省各市都要创办女学堂。朕且问你,如今要创办一座中等规模的女学堂,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薛慕沉吟片刻道:“如今大乱初平,百物腾贵。以招一百名学生为例,租场地、买设备、聘教师总得需要三千两银子方能创办,以后每月还需要三百两银子方能勉强维持。”
皇帝当即皱眉道:“这样看来,在全国大兴女学,总得要两百万两银子才能打得住。朝廷眼下实在拿不出这笔钱了。”
薛慕对皇帝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款款进言道:“依民女只见,只要运作得法,其实不用花这么多钱。”
“哦?”皇帝坐直了身子道:“你且详细说说。”
“民女以为在全国各地骤然兴办这么多女学,的确不现实。原则上省城可以侧重兴办高等、中等女学,各州府侧重办初等女学。各省的高等、中等女学可以先办起来,两江、两湖、两广富庶之地,女学本来就有基础,皇上可以动员当地士绅捐款,朝廷亦可以少出一部分钱。”
皇帝点头道:“你说得有理,那么各州府的初等女学呢?”
薛慕笑笑道:“教育要从小抓起。据臣女所知,西洋和日本的女子亦和男子一样,是六岁入学,这样算来,女子初等学校毕业时亦不过十二岁。所以西洋和日本初等学校是男女同校的,我国完全可以效仿。如今全国各地都创办了男子初等学校,皇上不妨下旨女子也可以加入,这样一来节省资源,二来节省资金。”
皇帝沉吟片刻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我国素来注重男女之防,朕恐怕此议一兴,那些老夫子们要炸了锅。”
薛慕正容道:“皇上,历来除旧布新,总是要有人要说闲话的。若在三十年前,有人提出要兴女学,肯定会被人视为异端;若是在五十年前,有人提出要开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翰林院诸人必会群起而攻之,但如今不也成了朝野公论了吗?世易时移,变法宜矣。中国欲与列强争锋,必要顺应世界大势,还望皇上留意。”
皇帝认真看了薛慕一眼,忽然大笑道:“世人皆传薛女士有国士之风,如今朕算是领教到了。也罢,就照你的意思,和学部好好商议一下,回去写个章程呈上来。以后办学之事朕还要多多依仗,你先跪安吧。”
薛慕再次叩首后,由太监领了出去,再次经过勤政殿时,被一位五十多岁男子拦住了:“你就是薛慕?”
薛慕见他亦是红顶子,官服的补子上绣着仙鹤,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道:“正是民女,不敢动问大人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