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问东问西的,他早该知道的…她和他是一样的人!
裴英舔了舔嘴唇,鬼使神差道:“我能过目不忘。”
“嗯?”陈嫣有些不懂裴英的意思。
开了一个头之后,接着往下说就变得容易多了。裴英注视着陈嫣的眼睛道:“是真正的过目不忘,无论是什么,见过听过之后再也不会忘记…想忘也忘不掉。我少时在沛郡,沛郡裴家,不是什么有名的家族,但的确是一富家。”
裴英说的零零散散,有的时候说两句小时候的事,然后呼地一下又跳到了离家出走后经历的事。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拜他过目不忘的天赋所赐,全都清清楚楚!也正是因为争相恐后涌出的记忆太多了,让他没办法有条理地说明。
但陈嫣能听懂,她觉得自己是在看一部高度碎片化的电影,各种叙事手法都用上了…习惯了之后,其实并不难解。
陈嫣抱着膝头,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听裴英的‘得意’,也听他的‘痛苦’,听他对每一点儿美好的珍惜,也听他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报复。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但她能一直听。直到日落西山,两个不用守夜的人依旧坐在马车中,一个说、一个听——没有火光,只有从车窗洒进来的皎洁月光。
“我也不要别人眼中的‘好’、‘前程远大’、‘出人头地’,我只要我要的…”裴英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轻,仿佛怕语气重一些就惊动了什么,他这二十多载岁月,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毫无攻击性地说过一句话。
其中充满的是一种互相理解之后的卸下心防…裸露出最本来的自己。
陈嫣回应着裴英的凝视,目光没有任何偏移与躲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展现出来了何等的包容——裴英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人不能理解的,剩下一小撮人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但也很难理解他的痛苦。
但这些对于陈嫣来说都不是问题。
“辛苦了…一定很辛苦吧…”陈嫣的声音很低,但在安静的马车中听的清清楚楚。
裴英没有想到陈嫣首先会说这个。辛苦?从来没有人觉得他辛苦!他本身的天赋就像是神明的恩赐,拥有这个的他,别人眼中的遥不可及于他不过是触手可摘。别人只会当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偶尔有明白他想法的智者,最多也就是明白他的追求与执着,不会去否定他。但要说‘辛苦’,没有人对他说过,他怎么会辛苦?
陈嫣并不知道裴英的心路历程,她慢慢回忆着道:“过目不忘,好的记忆不会淡忘,不好的自然也不会淡忘,这无疑是折磨人心的。人这一生历经的事何其多,一般人记得那么多已经足够厚重了,如你这般,恐怕会不堪重负。”
陈嫣其实是有些吃惊的,裴英这种情况应该是‘超忆症’,简单来说,什么都能一点儿不差地记住,而且根本忘不掉!这是一种很罕见的病症,全世界也没有几个(至少已知的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