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杏棠闭眼咬着嘴唇只言不语,只当没有听见。白啸泓又说,“你不是想见少九吗?今天你死在这儿就能去见他了,不过你的位子可是兄弟们森森白骨堆出来的,你死之前难道不该犒劳你的死士,我就在旁边看着脚震上海滩的季二爷能馈报几个弟兄!”
少九、死了。季杏棠终于睁开了眼,虚晃地看着乌漆麻黑的天花板一片眩晕。他对少九谈不上喜欢,少九却是他的选择、他的信仰、他的新生,他下定决心和这个人说离别,全心全意的去接受少九,和他说欢喜。那天晚上少九还和自己一本正经的说笑“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憨态可爱。当时他想啊,这不是个问题倒像个承诺,把旧尘封在心底往生都是清朗的。只是一眼没看住他,鲁莽就要了他的命?季杏棠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说……我留在这儿……就……放了他……啊?死了?”
白啸泓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这种时候!“是啊,我亲手挑断了他的手脚筋,亲眼看着他被人活埋在西郊的乱葬岗。你人在这儿,可心不在这儿,是你逼我的。”
下身被白啸泓死命的冲撞,由爱生恨最不得善终。季杏棠都忘了,他的鬼话从来不能信,只会祸害了别人,他苦笑两声随即疯癫起来,手攀上了他握着自己腰腹的手,摸索着扣住他的手指、攥紧,迎合、一声酥入骨髓的呻 吟。
白啸泓的后脊骨直蹿了一股电流,低垂了眼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放松了身体。季杏棠趁他松懈,借用他手掌的力度屈腿坐了起来,后劲让他顺势扑到白啸泓胸膛上揽住了他的脖子,热烘烘的气息喷到他耳蜗上,故意激怒这头狂野的烈狮,“好听吗?舒服吗?少九可比你厉害多了,有本事操死我,我下去天天叫给他听。”
羽箭倏忽穿耳而过,白啸泓半晌分神,他认识这个人——隐忍、刚毅、英气、不可轻贱半分,怎地说到苏少九,坐到自己怀里的身子都柔软起来,白啸泓一把搦住他的脖子按倒在褥子里,猩红着眼吼他,“你怎么就这么贱!”
季杏棠嗔瞪着他,这是他所有的感情,怨、怨到自轻自贱,“你不就是喜欢别人贱给你看、浪给你看,我几时要你来养?我几时要你来教?啊?泓哥儿?还是喜欢我叫你‘相公’?‘官人’?”季杏棠又猛地坐了起来,非要贴着他的耳朵同他说的明白,“你才贱!你这么想把我生吞活剥了,顾忌个什么?我又忘了,一回来就是一股子脂粉奶腥气,是不是没要了糖儿,专门糟蹋孩子,他们和糖儿像不像?告诉你,痴心妄想去罢!是你自己一点儿一点儿把他吃的骨头渣都不剩,我又算个什么东西!”
床笫之际莫开口,是非要把他惹恼了才肯罢休。比禽兽何如?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滴泪落在季杏棠肩头。算什么?虚情假意。
“你可真是矫情,都是你逼我的。”他软软的笑。
“是你逼我的。”他从来不是一个善心人。
院里雷电交加,房内巫山云雨。呻 吟、喘息、呜咽、淫靡好动听,紧相偎慢厮连,沉水香肉儿团成片,凝惘中,曾见白棠子树开,紫堇色光润如珠。
浴室里弥漫着热气,季杏棠躺在浴缸里把鼻喉浸在水里,冷静下来想把自己溺死。白啸泓走了进来,一瓶酒、一把刀,锃亮的没有温度的刀被丢在了池沿上,他坐在浴池边握着酒瓶子从水里捞出季杏棠的下巴猛地灌了几口,醇绵可口、琥珀色从他嘴边流下,滴进水里激起漪纹。
季杏棠被呛得咳了咳,又静默下来,“他死了,我也不敢再去祸害别个。你想做什么我从来劝阻不住,你执意把我锁在这里我也无可奈何,活着真不如死了。偏生你又没有活够,留我一条残命给你续命?”
白啸泓握着酒瓶子不说话,想起十六铺,想起杜家大宅,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光景都没有,想和他叙旧也无话可说。
“杏棠,这么多年了,我遇见过很多的人,他们都比你好,恭维我、巴结我、讨好我教我高高在上,我就是贱,竟感觉不到怎么享受”,他酒也不喝,只举高了玻璃瓶让酒水倾洒进浴缸里,“实话告诉你罢,我第一眼见着殷梓轩就觉着他和你可真像,长的也像,除却他的性子更像。我原想着改天你真的像现在一样不肯要我,我还有一个驯了脾气的替身货。可是啊,他还是像你,犟驴一样治不住,我就想毁了他。我也很想让你走,可是我实在找不到和你一样的人了,只能这么做。你的债是吗 啡加工厂里的利润还的,这是最后一桩孽债,往后你可以轻松地活着,做你想做的,再没人缚住你。这世上还有很多的苏少九,可千万别再遇见白啸泓,你记住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