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练似乎猜到了他的联想。“那两把剑还在底下,是吗?”
云长河实在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然而他没法对已经怀孕的夫人说重话,哪怕一个字。“是,”他说,语气有些干巴巴的,“剑插得太深了……而且,方丈大师和道长都说,它们就该待在那里。”
“没错。”云如练同意道。她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除了剑,还有一块碎布,其他什么都没找到,对不对?”
云长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因为这问题早有人提——除了双剑,众人愣是连一撮头发一根手指都没找到——不是说他想看到晏维清或者赤霄断手,但能找到的东西实在太少,那两人真的死了么?
“说实话,”他低声答,“我当然愿意相信他们都没死,只是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可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他们还没有晏维清或者赤霄的任何消息!如果那两人还活着,不说露面,好歹也该知会下亲朋好友啊!
云如练大概也想到了同样的方向,不由陷入沉默。见她如此,云长河不由暗恨自己说了实话。管什么真的假的,先挑点好听的哄着夫人啊!“我就随口一说,你别想多。”他赶忙找补了一句。
云如练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事。”她抬起眼,嫣然一笑。“走吧,我们去找晏伯伯。叫晏伯伯忙一点,便想不了其他事了。”
见她要起身,云长河赶忙伸手去扶。小夫妻俩并肩出了亭子,朝禅房而去。
他们没料到的是,被惦记着的两人正一路往西北而来,此时已经过了信阳,眼见着就要抵达炎华庄。
“还有百来里的路,”在看见南湾的水面时,晏维清这么说,同时勒停马儿,“明日咱们就能到了。”
赤霄跟着停下,朝远处苍茫的暮色望去,略一点头。“比上次快得多。”
晏维清被逗乐了。上次赤霄还是九春,失忆得连自己是个赛马高手都记不起来,赶路速度就更别提了。“你还记得你说你晕马么?”他问,带着不可抑制的促狭笑意。“你怎么想到晕马这说辞的?”
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法换回了赤霄一个毫不客气的白眼。“看来你记性挺好。”他说,似笑非笑。
晏维清识相地把手指压在唇上做闭嘴状。但他心里想,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会一直记着的。
不过赤霄也没认真地和晏维清生气。本来就在开玩笑是其一,他更担心其他的事是其二。“我说……”他道,有点迟疑,但还是说出了口,“咱们就这么回去?我有点不放心。”
“没什么可不放心的。”晏维清立即接话,满口保证,“就算我爹要把你打出去,他也打不过你!”
虽然知道晏维清的意思其实是晏茂天不会对他怎样,但赤霄还是感到了一瞬间的头疼。“我跟你说认真的,”他不得不板起脸,“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
“好吧……”晏维清略无奈。“我也很认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他再次强调,“我爹他早知道了。”
赤霄满脸都是怀疑的神气。要他说,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你爹身体怎么样?”他谨慎地问。
“你是怕他被气出什么好歹来么?”晏维清立马就捕捉到了这话底下真正的意思,有些好笑,同时不可避免地有些感动。“你忘了?还有我在呢!”
赤霄盯着他,微微眯起眼。这是说就算晏茂天真气坏了晏维清也能治好,还是说晏维清肯定能把这事儿有惊无险地摆平?他当然愿意相信是后者,但晏茂天怎么看都不是个接受力强的人啊!
不过晏维清的注意力好似已经偏移了。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码头——那里泊着零星几艘画舫——兴致勃勃地建议:“咱们夜里就宿在那儿如何,小九?”
两人之中,赤霄才是那个对衣食住行更不讲究的人,自然随晏维清的意思。而等他们用完晚膳休憩的时候,他重新把话头提了出来:“你怎么和你爹说的?”
晏维清就知道这事儿没完,早早地打好了腹稿。“我给我爹留了封信,在南天一柱决战之前。”他诚实道,“我告诉他,必须要打。”
赤霄眼神一闪,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是“必须要打”。“就这样?”
“当然不止。”晏维清答,“之前你不是把玄冰雪种给我用了?别人不知道这事,我爹却是知道的。”
赤霄略微有些惊讶。假使晏茂天知道玄冰雪种,那就肯定连带着了解前头的原因。“你爹知道你帮魔教杀正道?”
晏维清点头。“我爹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正色道,“那件事本来就不是你们的错。”
“那我还真是没谢错人。”赤霄微微一笑,但没持续很久。“不过,就算嵩山华山有不轨的图谋,那也是在白山顶上暴露的。你爹没问你那时为什么会在那里?退一万步说,这本没你什么事,做什么一定要搅合?”
“差不多算是问了。”晏维清垂下眼。
这反应倒有些稀奇,赤霄心里犯起了嘀咕。“什么叫‘差不多算是’?”
“因为他只问了个开头,”晏维清复又抬起眼,直视赤霄,目光灼灼,“我告诉他,我曾喜欢你。”
闻言,赤霄顿时有些张口结舌。“……你真这么说了?”好半天,他才艰难地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