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赠伞的女子拧了拧有点湿了的裙摆:“好齐整貌美的一位小姐,看着又像是有点身份的,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如此过不去?”
她身后那丫鬟欲言又止,可终究忍不住:“奶奶,你不认得她是谁吗?”
女子道:“我从未见过,怎会认得?”
丫鬟凑上来:“她就是大爷的表妹……太医杨家的三姑娘。”
女子吃惊:“就是那位杨侍医的妹妹杨三小姐?她母亲是顾家的?”
丫鬟道:“可不是嘛?”
原来这女子并非别人,正是之前在闻北蓟案子里的霜尺,被顾瑞河所藏匿在别院的。
霜尺疑惑:“既然是这位姑娘,好好地怎么想不开在这里淋雨?”
丫鬟摇头:“我哪里知道。原先三姑娘在府里是千宠万爱的,前一阵子不知怎么,好像是因为小衙内的丧事,她说了点不中听的,所以闹翻了……”
霜尺惊讶:“原来这杨三姑娘还是个明白是非的。”
丫鬟道:“奶奶别小看了三姑娘,虽是娇娇嫩嫩的,却是个厉害的主儿。今儿大概不知遇到什么对头了吧,才这样。”
回了城,马车拐过街巷,回到小院。
才开门,里头有人一把将霜尺拽了进去,原来是顾瑞河。
“你去哪儿了!”顾瑞河拧眉,厉声喝道:“不是说不许你出门的吗?”
又瞪向那丫头:“是不知死活了?”
那小丫鬟退到旁边,低着头不敢出声。
霜尺拦着道:“是我叫他们陪我出去的,你要打要骂冲我来!”
顾瑞河咬了咬唇,拽着她从游廊回到屋内,把门一关:“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要是被我父亲看见你……你……”
霜尺转开头:“要真的遇到他,也是我的命罢了。”
顾瑞河气的胸口起伏:“你、你还说,你不知错是不是?”
霜尺咬唇,终于走近了,拉拉他的衣袖:“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知道错了,行不行?”
顾瑞河将她一推:“我看你是有口无心,真有那一天,谁也救不了你!只怕你后悔无门。”
霜尺却笑:“我本来就是个该死的人,到如今已经是多活了这么些日子,要真的……”
顾瑞河喝道:“住口!”
霜尺却叹:“你到底是怕我被顾朝宗他们看见,还是怕我跑了呢?”
顾瑞河扭开头,抿唇不语。
霜尺道:“我没有胡闹,也不是出去玩儿的。”她低下头,眼圈微红:“我……去给小闻公子烧纸了。”
顾瑞河意外。
霜尺道:“我的命是他救的,他去了,我最后一面都见不了,烧点纸钱也不为过吧。”
“你要烧纸,随便打发个人去也就是了,用得着亲自前去?”
霜尺听他的声音仿佛有些酸意,便悄然笑问:“你总不会是吃醋了吧?”
顾瑞河扭头:“别胡说。”
霜尺抱住他的手臂:“好了,别生气了,大不了以后没你的允许我不往外走动,都听你的……或者,我加倍的补偿你好不好?”
顾瑞河的脸上浮现一点微红,霜尺凑过来,却也看见他脖颈上一点红痕,当下又凑过去吸了吸。
“大白天的!”顾瑞河一震。
霜尺刚要调笑几句,突然想起另件事:“对了,你那个表妹……三姑娘。”
顾瑞河本有些魂不守舍,听她提起杨甯:“怎么了?”
霜尺就把方才在城外看见杨甯冒雨而行的事情说了。
顾瑞河大惊:“我得去看看,甯妹妹一向不这样,一定是出事了。”
他忙着往外走,又嘱咐:“你别出门,务必听话。”
霜尺莞尔:“知道了。雨下的大,留神雨地马滑的。”扶着门扇柔声道:“晚上等你。”
顾瑞河叫人取了蓑衣斗笠,上马往城外疾行,可当他从城内寻到外头,却都不见杨家的马车,也没见到杨甯。
他心想杨甯兴许是回到了杨府,赶忙去寻,在门上一问,并没回来。于是调头回顾家,谁知顾家也没有!
杨仪本来打算过午就回杨府。
谁知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来。
薛放到底闲不住,仗着先前睡了一觉,竟再毫无睡意,以他的脾气,也早就跳起来了。
只是杨仪要挟、不叫他起身,才只勉强趴着。
中午时候,艾夫人请杨仪过去吃饭,杨仪不肯,艾夫人就亲自带人送了饭菜过来。
当面道谢说:“你给侯爷开了那药,先前他服了一剂,却觉着十分受用,比昨儿那两个开的都好。到底是杨侍医,跟那些人不一样。”
杨仪垂眸:“您过奖了。”
艾夫人含笑道:“我却还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劳烦来了一趟,能不能越发地给侯爷看一看,他那个症候,也十几年了……一直无人能治,很受了些苦楚。”
他们在外间说话,薛放在里头,虽然隐约听见了,但欲言又止。
杨仪见他没出声,便道:“这个无妨,只是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若是力有不逮,还请夫人见谅。”
“你肯答应,就很好了。又不是神仙,哪里有个十足十。”
“稍后侯爷午睡起身,再前去请脉。”
送了艾夫人离开,杨仪回到里间,见薛放正枕着双臂,眼珠乌溜溜地看她。
“看我做什么?”杨仪问。
薛放的唇一抿,竟似一点偷笑:“没什么。”
外头是哗啦啦的雨声,门口只有豆子闲闲地趴着,斧头之前跑了一个上午,也累的去睡着了,屠竹拉着小甘,说是去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