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九十章

连嘉朔:“……”

他这普普通通的房间,到底有什么能耐,成了影响整个宇宙经济和战争走向的作战指挥室?

连嘉朔内心被震撼了了一下,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然而他半天没有说话的反应,被宋槐看在眼里,却似乎成了另一种质疑,认为他并没有全部交代出来。

宋槐沉默了一下,终于接着说道:“……有时候工作太晚,我就会直接在你的房间里睡觉。”

连嘉朔完全没想到他会不打自招地说出这些话来,他愣了一下才勉强发出疑问的声音:“……嗯?”

宋槐在紧张中把这样的话当成了是问罪的语气,于是继续主动交代:“当然会睡你盖过的被子,你用过的枕头,其实我还想穿你以前穿过的睡衣的,可是你住在这里的时候才十岁出头,衣服全都小得根本穿不了,我只能把你学院里面的衣服拿回来挂在里面……别这么看着我,真的没有什么了!”

连嘉朔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宋槐于是蹙起眉头发狠地继续说道:“好吧,我偶尔还会坐在这里对着你的照片说话,你也知道宋家的事情和审示军团的事情,这些都很难处理!那群管家和助手根本又比不上你,我偶尔会想如果你在的话,就怎么跟我说话,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连嘉朔:“……”

他现在仍然惊讶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宋槐,但他好歹反应过来,及时地制止了宋槐再说下去。

他觉得自己要是继续发呆,宋槐可能还会交代出什么更加令人震撼的事情。

不过也多亏了宋槐刚才的这番话,连嘉朔终于忍不住笑意,别过头笑出了声。

真是奇怪,和宋槐待在一起,他好像总能很轻易地就笑出来,即便他依然面临着很多问题没有想明白,即便他甚至都弄不明白,眼前的宋槐究竟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连嘉朔又向宋槐问道:“少爷,我能去你的房间看看吗?”

提到这个,宋槐反倒看起来像松了口气:“当然可以。”

他带着连嘉朔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相比于连嘉朔的房间,宋槐自己的房间比以前要变了不少,里面几乎所有的摆设都换成了新的,饰物和书籍也全都换了,和当初连嘉朔熟悉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

连嘉朔站在房间中央,四处看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书架前,随手翻阅了几本书。

宋槐这些年应该过得相当忙碌,这里看着虽然有许多物件,各种各样的痕迹,但却全是与工作有关的,真正生活方面的痕迹,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这个人这些年来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连嘉朔漫漫想着,突然注意到房间里的某个柜子,看起来和其他的柜子都不一样,它上面有着明显的磨损痕迹,应该是使用的次数相当多,所以比其他的地方要显得更加光洁。

里面是什么呢?

连嘉朔朝那个方向走过去,顺手拉开了柜子。

宋槐注意到他的动作,迅速地赶过来想要开口阻止,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柜子里面摆放的东西只有一件,相当的显眼,只是在拉开的瞬间,连嘉朔就已经把它给看在了眼里。

那竟然是一枚戒指。

只不过那是枚假戒指,用相当劣质的材料制作而成,花纹并不漂亮,看着甚至有些粗陋简单。

以宋槐的家业和财力,整个星盟无论多么贵重的戒指,他都能够买到,但他却偏偏收着这枚看起来相当廉价的戒指,小心翼翼地保存在这个柜子里面,看起来还时常会打开把它取出来。

这枚戒指到底有什么秘密,让宋槐这么看重?

连嘉朔心里好奇,最开始的反应是去思考剧情里面是否提到宋槐有什么特殊的道具,但当他盯着那枚戒指多看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竟然是见过这枚戒指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

连嘉朔不断地从脑海深处挖掘与这枚戒指有关的记忆,接着他终于想了起来。

是在八年以前,星盟学院的庆典上。

那天他和宋槐在庆典中游玩,本来想要找鬼屋,却阴差阳错进了一间被称作表白屋的地方,他和宋槐必须要在里面进行完所有表白的流程才能够离开。

他们那天在那间屋子里,做了许多亲昵的举动,从表白到共舞,从亲吻到求婚。

这枚戒指,就是当时表白屋里的道具。

他记得那时候他急着离开屋子去找方迹景,所以全部顺着表白屋的流程进行了下去,根本没有过多在意。

最后他把戒指戴在了宋槐的手上,就算是完成了整个表白的过程。

而柜子里的这枚戒指,就是当时表白屋所提供的那一枚。

如果不是突然看到这个东西,连嘉朔根本不会记得曾经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对当时的情景毫不在意,脑子里只想要尽快离开。

但他却没想过,宋槐偷偷地把戒指留存了下来,始终珍藏在房间里,就好像——

就好像那次求婚是一次真正的求婚,而这枚戒指就是不可磨灭的信物。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还待在歃血军团的治疗舱里的时候,宋槐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想念着他。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他看不到的地方,看不到的事情究竟有多少呢?

连嘉朔突然回头,双眸专注地对着宋槐的眼睛,出声问道:“少爷,这次见面你好像变化很大。”

宋槐动作停顿了瞬间,说道:“很明显吗?”

他的神态有些奇怪,像是在本能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但又强自遏制住了自己回避的念头。

连嘉朔点头:“嗯,少爷变得更纯粹了。”

没有那些刻意编造却谁也瞒不住的谎言,也不会再因为真心被人揭穿而恼羞成怒,宋槐正在努力把自己的内心袒露在他的面前,虽然有时候表现得有点不自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笨拙,但他的确在用行动证明着,他没有再去刻意隐瞒心底真实的想法。

这样的宋槐在他看起来很不一样,但也并不觉得有多陌生。

就好像即便宋槐再怎么改变,他的心底里也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就是宋槐,不可能是别人。

宋槐听着连嘉朔的话,沉默了两分钟才说道:“我有对你说过我的过去吗?”

连嘉朔:“……”

宋槐并没有提过,但连嘉朔却很清楚。

宋槐以为他的沉默是不知道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我的出生不受任何人欢迎,虽然是宋家大少爷,但因为害得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并不喜欢我,他曾经差点掐死我。”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宋槐的表情是空白的,他双眸漆黑,平静地看着连嘉朔:“后来也是,我的周围有过很多人,但他们都是在奉命保护我,我曾经尊敬和信任过他们,但他们最终都背叛了我。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也许命运对我很不公平,它希望我变得凄惨无比,希望我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所以那时候我天真的想,我的‘喜欢’是不是一种诅咒,所有我喜欢的东西,最后我都会失去。”

“所以后来我再也不肯说出心里话,我开始用恶言恶语面对所有人,最后……我发现即使这样,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

连嘉朔知道,他当然知道宋槐的心声,也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

最开始是因为恐惧,想用恶言恶语伪装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样当真正失去的时候,也就不会显得狼狈不堪。

但后来这却成了习惯,即使明明知道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还是没有办法对人说出真心。

所以连嘉朔从来不会在意宋槐的恶语相向,因为他知道说出那些话并不是宋槐的本心。

可是现在,宋槐却真的改变了。

连嘉朔仍然惊讶于宋槐能够做出这样的改变,明明在原著当中,宋槐绝对不可能这么毫无保留地向人坦白自己的心迹。

宋槐仍然直视着连嘉朔,继续说道:“但是你上次提到了命运和预言。”

连嘉朔怔了怔,说道:“是。”

因为让方迹景回到天族,是预言里的事情,宋槐和温虞订婚,也是预言里就决定的事情。

宋槐表情逐渐变得凶狠起来:“虽然走到现在这一步,我答应和温虞暂时订婚,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办法接受那种所谓的命运。以前我害怕它,所以我不敢把真话说出来,怕被它夺走在意的东西,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连嘉朔对上宋槐仿佛泛光的眸子,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间开始如雷般震动。

他好像听见了心底里某种东西破土而出的声音。

宋槐用冷硬又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再担心这个了,那破玩意儿它要再跟我作对,我会把它给撕碎,让它再也没办法干预我的人生。”

咔嚓。

连嘉朔听到了那道阴霾被撕碎的声音。

这一刻他好像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首都星,为什么会想要见到宋槐了。

他的真实,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