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坐忘殿,总不会,她看了七年的黄庭经是元始过去抄写的吧?
“还不动笔?”圣人无情地催促她。
云霄藏住心底的震惊,提笔默写,“长生久视乃飞去……”
巧合吧。或许只是巧合?
圣人设麒麟崖底的囚牢时随手一挥,最简陋的一套就落定了,而玉虚宫的东西形制原是如此单一。
笔上已着灵墨,字迹在云霄的灵视中明明白白。她渐渐静下心来,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规整的书写那些烂熟于心的经句。
【五行参差同根蒂】
她嗅到一片干的、清冽的雪松香。
无需回头,神识已经精准地反映到,那个危险的不可描述的存在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香气低俯,在漆黑无边的世界中向她趋近。一如那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的、强烈的被注视感。
祂在看她?看她默写经文?
饱含着着对圣人威严和疼痛的怯意,云霄把头低的更下。细长笔杆微颤起来,只怕污了经帛,下一个字不能落笔。
不要看、不要近、不要想。
“继续。”他的嗓音淡漠无情,存在感却是截然不同的强烈。
云霄咬了咬唇,把灵视收拢,仅放在书写经帛的方寸之间。
所见让她不安,黑暗反倒成了保护色。
她轻轻松一口气,提笔续写。
【三五合气其本一】
檀香燃尽了。雪松般清幽的香气,在她与他之间氛氛飘摇。
祂俯下身,向她趋近。低沉磁性的声音掠过她的头皮,好像恩赐一般开口道,
“你视物不便,往后灵视便不用收回了。”
发顶有细细的气流窜过,应当是温热的,却让云霄如坐冰窟。
太近了。
近即是危险。
“弟子遵命。”
先答应下来,但神识并不重新展开,依旧停留在握笔的方寸之间。继续磨磨蹭蹭的写。
【谁与共之斗日月……】
“谁与共之斗日月——”
元始的声音跟随她的书写念出声,好像不经意地问,“云霄,你很怕吾?”
“啪嗒”一声,毛笔从她手中脱出,丝帛上滚两圈。云霄慌忙去捡,但笔尖的灵墨到底是污了经卷。
她把笔放到一旁,顺势跪俯于蒲团下,“二师伯,弟子知错。”
这已经是回答了。她惧怕他,惧怕他带给她的疼痛,这份心思从每一个肢体的微细动作中经意或不经意的展现。
半晌沉寂。
在云霄的紧张不安中,却听得圣人沉声道,
“退下吧。”
“弟子告退。”
她如蒙大赦,躬着身子逃离,竟是一刻也不想跟他多待。
绕过白玉屏风,快到坐忘殿的门口,又听得里间传出一句,
“明日晨起,去净墟殿焚香备水。”
“是。”
只要不与这位喜怒不定的二师伯共处一室,焚香备水又算得了什么?
她委实有些失态了。
云霄独自坐在玉虚宫外的大石上,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九色鹿温暖柔顺的皮毛,自我反省着。
似乎不论是什么时候面对那位二师伯,她都会陷入一种孤绝无助的境地。恐怖来自于他,救赎也同样来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