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用忙碌的公务塞满自己的日常,试图让自己没有空东想西想。

但从某一日,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梦里烽火连天,战鼓不休,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他茫然地四处张望,口中呼喊小徒弟的名字,陡然转身,发现那尸山血海中掩埋着他最熟悉的一张脸。

每一回从梦中醒来,他都有如死了一回。醒来后既庆幸这仅仅是个噩梦,又担忧某一日梦境会变成现实。

他甚至无数次感到后悔,他不该让小徒弟去绥西,哪怕会让光熹帝起疑心,哪怕会打乱他的计划,他也应该争取让小徒弟去更安全的封地。

而千里之外的萧慎,似乎感应到了先生心中日复一日的恐慌和悔意,每回传至盛京的,只有捷报。

他固定每月中都给先生写一封家书,即便是战事最吃紧的时候。家书里记录着他在绥西,除了打仗外的点点滴滴,绘声绘色,事无巨细,令读阅者身临其境。

曾在沈青琢怀中撒娇打滚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传吉不传凶,报喜不报忧,只是字里行间仍会流露出藏不住的思念之情。

沈青琢闭上眼眸,努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惊悸不安。

小德子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公、公子……”

“抱歉,是我失态了。”沈青琢重新掀开眼皮子,语气疲倦,“这不是你的错,我不该迁怒于你。”

“没、没事……”小德子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对不起,公子,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继续磨墨吧。”沈青琢凝神屏息,“我要写信给裴言蹊,让他们做好回京的准备。”

两年前,他想方设法将裴少傅从诏狱中放了出来,跟随晋王一起抗击西戎,戴罪立功。

他自己不能陪小徒弟去绥西,但人生地不熟,小徒弟又是初次离家,身边若是没有一个能帮助他的人,前进之路便会愈发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