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今晚便要跟着组织离开,无法再去做些什么。
正在台上唱歌的是上海著名的歌星王梦云小姐。周老爷特意从上海将她请来,就是为了撑场子,活跃气氛。
果不其然,她一开口,底下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假惺惺,假惺惺
做人不要假惺惺,
你要看你就看
……”
王梦云小姐歌声动人,唱的也极为投入。她在台上摆动着自己的身体,身后的伴舞更是舞姿妖娆。
陆萍萍觉得这歌词颇为有意思,便跟着轻哼起来。
周太太听了,皱起眉头,太阳穴突突的跳,这唱的都是些什么!
她眼神一瞥,瞧见陆萍萍拍着手跟着唱,嘴角微微翘起,眉眼动人心魄,心中更是恼火。
还好没能结为亲家,这女孩真是轻浮极了,不庄重!
周太太又瞧见周灵也坐在陆萍萍身旁,跟着她一起唱,两人边唱边笑,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宋雨霏曾接受过军统有关心理方面的培训,虽只学了皮毛,却也能看出周太太此时心中所想。
她观察半天,投其所好道:“这歌唱的极为不妥,歌词轻浮了些。”
周太太听后大为赞同,越发庆幸自己的儿子没能与那样轻浮的女孩结婚。
“我听着也觉得轻浮,还说是上海最红的歌星,我看也不过如此。”周太太嫌弃道。
宋雨霏附和道:“我虽也接受了新式教育,但我娘曾教我,女孩子还是要温婉矜持。这歌词写的过于露骨。”
周太太对她大为肯定,夸赞道:“你娘将你教的极好,你说的对,这样的场合确实不该唱这种轻浮的歌。”
说完后,她将酒店的经理喊来,低声嘱咐了他几句。经理显得颇为为难,随后更是勉强答应。
王梦云小姐刚唱了两首,正在兴头上。经理将她喊下台,低声说了几句。
王梦云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她的歌哪里不庄重了,整个上海都在唱,这哈尔滨还号称是大城市。
“不必多说,下次请我来我也不来!替我转告周先生,歌我就唱这两首,但钱他得照付。”王梦云冷着脸道。
经理在一旁一个劲的赔礼道歉,心里却在叫苦骂娘。
陆萍萍正听到兴头上,王梦云小姐却下台不唱了。
众人正纳闷,过了会只见一个戏班子上台唱起了戏,咿咿呀呀的,陆萍萍顿时没了兴致。
她不爱听戏,便坐在椅子上跟周灵聊天。
“唱的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陆萍萍不解道。
周灵也不知道,但这台上的戏班子她却是认识的,这是她娘常去捧场的薛家班。
她有时也会陪母亲一起去听,虽也不爱听。不过,她母亲是极为喜欢的,有时一去就能待一整个下午。
周灵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四处张望着,果然见自己母亲正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嘴里还在跟着哼。
宋雨霏其实也听不懂,她抿嘴轻笑,像是极为欣赏。
“雨霏也爱听戏呀?”周太太问她。
宋雨霏回答道:“有时会陪母亲去听,我觉得这戏曲挺有意思的。”
“这倒是巧了,年轻人里倒是少有爱听戏的。等下次,伯安约你跟你母亲一起去听。”周太太邀请她道。
“好,那伯母,咱们便一言为定。”宋雨霏笑着道。
客人已经到齐,认亲宴到了,周陆两家的长辈坐在主宾席上,陆萍萍正在给周局长与周太太敬茶。
两人将茶轻抿了一口,随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陆萍萍。
这便是改口费了,陆萍萍收下红包,改口喊周太太与周局长为干爹干娘。
两人笑着应了。
宋雨霏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暗喜。陆萍萍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她跟周玠再也没了可能。
周玠昨夜喝了许多酒,他曾去陆家楼下喊陆萍萍的名字,没人应他。
陆老爷亲自出来劝他,周玠固执的站在那,最后还是周局长亲自来将他带了回去。
两人在书房大吵一架,周太太听着眼皮直跳,几次想冲进去劝丈夫与儿子。
“家族荣耀难道比您儿子的幸福还重要吗?”
“你个混账!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忤逆你老子的吗?”
两人越吵越激烈,周太太在门口听着,不停的在书房门口徘徊,急得手心里都是汗。
周玠推开书房的门,夺门而出,脸色阴沉。周局长喘着气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在骂他不孝子。
周老爷担心他捣乱,特意让管家派人看住他,连认亲宴也没让他参加。
年轻时都是如此,总以为那虚无的情情爱爱胜过这世间一切。上了年纪才会懂,那不过都是些过眼云烟罢了。
周局长眼见尘埃落定,连笑容都变得真切。
“这场认亲宴不作数!”周玠高声喊着,从门口走来。
众人脸色大变,目光都投向他,宾客们在底下不停的窃窃私语。
周局长沉着脸道:“认亲宴已经结束,该喝的茶,我跟你母亲已经喝了。允之,从现在起,你就是萍萍的哥哥。”
陆老爷也劝道:“允之,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你不是也常念叨,萍萍就跟你的妹妹一样。这也算是殊途同归了,是值得高兴的事。”
周玠望着他们,是啊,他们自然各个都高兴。他想要得到的,就该自己努力去争取。
“爹,娘,陆伯父,陆伯母。”周玠忽然跪在地上,神情严肃。
众人被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这是干嘛?今天是萍萍的认亲宴,你跪着像什么话,还不快起来!”陆老爷劝道。
周玠抬头,眼神坚定:“我有一事还未告知大家。”
“改天再说,允之,起来。”周局长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他用眼神警告周玠。
周玠没有起身,反而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萍萍与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许此时,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骨肉,这场认亲宴不能算。”
“你说什么?!”陆老爷气愤难忍,萍萍才多大,周玠就敢对她做出这样无耻的事。
陆萍萍呆在了原地,周玠在胡说些什么,夫妻之实?
陆太太听后,双手颤抖,茶杯掉落在地上。随后,她双眼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娘!”陆萍萍大声喊着冲过去扶陆太太。
认亲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医院里,陆太太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发昏,气血上涌。周玠竟敢对她的女儿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陆萍萍跟陆老爷正在床边坐着,两人神情紧张,眼睛也不眨的盯着陆夫人。
“你们怎么都在这,我这是怎么了?”陆太太有气无力的问道。
陆萍萍眼睛微红,她刚哭过一场。陆萍萍在心里懊恼,更后悔参加了今天荒唐至极的认亲宴。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认亲宴,周玠也不至于会疯狂到在酒店里,当着众人的面胡说八道,这才将她的母亲当场气的昏了过去。
陆老爷见妻子清醒,赶忙喊来医生。
陆夫人被护士搀扶着坐起来,医生仔细的给她检查身体,随后道:“暂时没有大碍,病人只是一时受到严重的刺激,才会晕倒。”
陆萍萍听后,越发的自责。她娘定是因为听了周玠的胡言乱语,这才会晕倒。
医生与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陆夫人一想起今日周玠所说的话,便胸口发闷。她气愤难当,更害怕女儿真如周玠所说,做了那等错事。
此时没有外人,她表情严肃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声音虚弱地问道:“萍萍,现在只有我跟你爹在。你老实告诉娘,周玠今日所说的话可是真的,你跟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夫妻之实?”
陆萍萍拼命摇头,委屈道:“我没有,周玠他胡说,我根本就没有。”
陆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做过的事是绝对不会承认。她这放下心来,随后心里却更为恼火。
周玠在认亲宴上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认定他们家萍萍只能嫁给他了,此人真是狼子野心!张口便将萍萍逼入了绝境。
陆夫人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随后又问陆老爷:“周玠呢?他三言两语便想毁了咱们的女儿,老爷,难道便要任由他造谣生事不成?”
陆老爷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周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要逼的他将萍萍嫁给他。
这简直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陆老爷轻轻地拍着妻子的后背,随后安慰她道:“夫人莫气,我便是死,也不会将萍萍嫁给他。再等几日,美国签证一下来,咱们便远走高飞,看他还能如何。”
陆夫人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它能成就一个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毁了一个人。
今日来的都是哈尔滨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会,指不定流言已经传的满天飞。明天的哈尔滨报纸,陆夫人已经无法想象,她的女儿会遭受怎样大的打击。
陆萍萍被母亲晕倒吓到,此时内心惶惶不安。流言蜚语在她心中已然不重要,只要母亲身体安康便好。
周家,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当场面一度混乱时,周玠本想跟着一起去医院,却被陆老爷怒斥着赶开。
他想开口解释,却望见陆萍萍憎恶的眼神。那是陆萍萍第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仿佛当他是令人厌恶的蚊蝇。
周局长强硬的将他带走,饭店里的宾客们今日看了一场大戏,离开饭店时还有人时不时的在讨论。
“周陆两家这唱的哪出戏,老子一边认亲,儿子又一边说搞大了陆家大小姐的肚子。我刚才没听错吧?周署长可是这样说的?”
“没错,我当时就坐在宾客席的最前排,听得真真的!周署长亲口承认,与陆家大小姐有了夫妻之实,还说孩子也许已经在陆家大小姐的肚子里了。”一人兴奋道。
“那他们两家还认什么亲啊,难怪将戏曲搬到台上唱,合着是为了应和长辈棒打鸳鸯。”
“那戏唱的倒是应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还能是谁家院?可不就是周家院陆家院吗?”
几位夫人在一旁小声地嘟囔着,不时低笑几声,这笑声恰好被刚从和平饭店走出来的周太太听个正着。她被气个仰倒,恨不得上前去撕了这些长舌妇的嘴!
周太太气势汹汹的冲上前去,却望见了市长的夫人,守城司令官的太太。
这下,她有再大的火也不敢发,只能在心里生闷气。周太太这才体会到陆夫人当时的心情,那是真恨不得也当场晕过去,不理世事。
几人中有人随意一瞥,瞧见她在后面不远处站着,阴沉着脸。那人赶忙咳嗽一声,冲其他太太们使了个眼色,大家便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周局长回到家中,没等走到书房,便端起客厅里的古董花瓶用力的砸在地上。
佣人们各个都吓得低着头离开,周局长望着曾让他骄傲无比的儿子,他实在是想不通,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
他养了二十三年,倒是养出了个痴情种。自他上任财政局局长以来,这是他最为丢脸的一天。
“你现在告诉我,你在饭店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周局长沉着脸问他。
周玠早已做好了对抗父亲的准备:“爹,话既是假的,也是真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局长指着他问道。
周玠满脸平静的解释道:“萍萍与我并没有过夫妻之实,但我要娶她的心是真的。”
“你个畜牲!”周局长用力的扇了他一巴掌。
周灵看见了,上前阻止道:“爹,有话咱们好好说,您别动手。”
周局长此时无法与自己的儿子好好说话,他见周玠依旧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半点悔过之心。
“我跟您说过,萍萍是我唯一想要娶的女孩。您不顾我的意愿,一厢情愿的安排了这场认亲宴,就该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周玠抬头,语气平淡。
周局长问道:“你是在怪我不成!难道是我让绑匪绑架的陆萍萍吗?你一意孤行,别人会怎样看待咱们家,怎样看待你!你做事不计后果,今日因为你陆夫人当场昏倒,你以为他们还会将女儿嫁给你吗?你这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让外人看尽了笑话!”
周玠又一次的想起陆萍萍临走前望向他的眼神,冰冷且厌恶。
“爹,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几年咱们家攀爬速度太快,背后树敌不少,等着看咱们倒台的人可不少。您跟娘一心希望我娶一个,能祝我仕途平坦的女孩,好让整个家族更进一步。”
“爹,便是不靠姻亲关系,我也照样能爬得更高,您该信我。”周玠解释道。
周局长不想再听下去,孩子的想法总是那样的幼稚天真。新政府里任职的,谁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靠自己?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出头,人情交往之复杂不是他一个刚步入仕途不久的“孩子”能体会到的。
“明天一早,你便亲自去陆家谢罪,求得陆家长辈的原谅。”周局长道。
周玠点了点头,脸上的巴掌印微微泛红。周局长望着,忽然间便泄了气。
沈阳,师部临时指挥所。
刘志江已经两天没合眼,他与师部参谋长正在制定攻打哈尔滨的具体计划。
沈阳已经被解放,等他们拿下哈尔滨,那整个东北的局势便都活了。
王参谋长曾在东北念过讲武堂,两人不停的调整攻打方案,并定下了攻城日期。
“老蒋猖狂不了多久了,等拿下哈尔滨,咱们的布局便全活了。我看,离解放全中国已经不远。走吧,老刘,跟我去喝几杯。”王参谋长邀请他道。
刘志江摆手拒绝:“我现在脑子里都是打仗的事,我得把它倒一倒,你要喝,便去找旅长喝,他爱喝。”
王参谋长笑着离开,刘志江身旁的警卫员陈冬撇嘴道:“这都是啥子人哦,您都两天没合眼了,还请您喝酒。”
刘志江低头将沙盘摆好,解释道:“我们都是些大老粗,但也是你的首长,你个生瓜蛋子,倒是也敢管。”
陈冬刚入伍不久,一参军便给刘志江当了警卫员,处处关心刘志江的身体。来之前,政治委员特意嘱咐过他,一定要照顾好首长的身体,保护好首长。
陈冬一口便答应了,还用嘴立下了军令状。可谁知,来了后他才发现,这首长打仗是真不要命,总是带头向前冲锋。
他冲过去想要保护首长,反而被他踹了一脚训斥了一番,每次想起,他的屁股便隐隐作痛。
“倒是该给您找个婆姨,让她管着您。”陈冬道。
刘志江听了笑着问他:“那你觉得,我该找个怎样的婆姨?”
陈冬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刘志江,随后回答道:“我觉得,您该找个像马婶子那样的。膀大腰圆,屁股翘,既能生孩子又能干活的。”
刘志江想了想,笑的更大声了:“怕是你小子一天到晚的不思进取,尽想着娶媳妇这等美事了,快滚蛋!”
陈冬撇撇嘴,低着头走到了门口站着。他就觉得马婶子那样的好,都给马大叔生了六个娃。他们住在乡下那会,马大婶多能干啊,又是做饭,又是喂牲口,就连地里的农活也干的好极了。
这样好的女人首长都不想找,他还想找个什么样的,难不成还有比马婶子更能干的女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