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涛似地崩山摧,寒浪如狮吼雷鸣,李羿陵引敌方远离海岸,布阵成“凹”型,阻拦了东瀛海船南下东进的趋势。
旌旗蔽空,艨艟巨舰在苍茫海上,严阵以待。
东瀛楼船在海面尽头露出船桅,方渡寒下令道:“潜舻准备!”
号角声响起,大周潜舻自水下观望,竟没有看到对方潜舻的踪影,于是缓缓上浮,示意主帅没有目标可循。
“忆南,他们居然先派了楼船出来,是不是因为上次潜舻的意外爆炸?”李羿陵沉吟片刻,果断道:“甲板独雷准备,轰它主舰!”
这边堪堪射出炮火,东瀛的密箭也携火而至,大周此前的楼船,自是富丽壮观,船艏雕刻飞龙,两舷彩绘凤凰,被方渡寒一通改造,全糊上了黄泥,为的就是防御火攻,箭落泥上,火焰自熄。
方渡寒用千里望看着远处情形,蹙眉道:“光第一排的舰艇便有四十多艘,粗略估计,至少有五至八万水军。他们的规模……胜于大周。”
李羿陵叹道:“大周海岸线绵长,能绕东瀛岛数圈,于是兵力只能分散,难以集中。调其他海卫斗舰,解此处之难,又怕其乘虚而入……我们只能硬扛了。”
方渡寒点头道:“云舟,若想以少胜多,便引他们近战,我有办法。”
大周战船边发射火雷,边迅速向东移去,东瀛起先并不想跟随,但僵持几个时辰之后,马船几乎都被炸翻,火药补给难以供应,终于报了必杀的决心,缓缓驶来。
铁甲快船开路,大周战船迎刃而上,将东瀛斗舰围在其中,双方短兵相接,艘艘战船叠于海面,似一方小岛,方渡寒习惯陆战,他命水陆武器并用,弓弩、投石机、桔槔齐上,有些威戎军甚至爬上敌船,与东瀛人白刃相搏。
战况胶着,李羿陵向敌军主舰看去,只看到几位统领,并未见到主帅,想是那东瀛主帅躲进了船舱,不肯上甲板这凶险之地。
李羿陵正想着,倏尔起了一阵寒凛的北风,他反应极快,命兵士燃起火药箭,射于敌军风帆之上,一时间,烈火熊熊燃烧,大周战船四散开来,避开火势。
敌船仓皇碰撞,敌军纷纷跳入水中逃生,李羿陵正要下令再攻之时,海下的两军潜舻突然浮现上来,眼见那敌军潜舻外面的铁板已被海水烫的金红,李羿陵和方渡寒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些潜舻的目的,忙下令撤退。
刺耳笛声伴随着水雷的轰炸声在众人耳边响起,浪涛皆赤,天地翻覆……
第61章 血海沉浮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鏖战,连战月余,在除夕之后,才接近尾声。
夕阳的霞光被硝烟遮蔽,却仿佛随着浪花翻涌上来,是鲜明浓艳而触目惊心的红色。
威海卫海岸上伫立着的兵士知道,那不是红霞乍泄,是热血抛洒。
直到冷月悬空,星斗寂寥之际,黄海之上数千具尸体才缓缓浮现出来,有大周将士,也有东瀛武士,鲜血染红整个海湾,红色的浪潮将那些尸首冲上沙滩。
舟师兵士将具具尸骸摆在空地之上,到后来,尸体越积越满,几乎难以清点。
“陛下,庞总兵……牺牲了。”李云沉重地走到祭祀台上,只向下望了一眼通红的海水,已是泣不成声。
“战死的舟师将士,都好生埋葬安置吧……”李羿陵心痛如绞,白皙清俊的脸上此刻已满是炮火余烟,肩旁纸甲被血海染的殷红,“杭州情况如何?”
“郭嘉率威戎军援助朝廷千牛卫,剿了归浪堂在桐庐的老巢。卢大人审过了,归浪堂中的统领都是武林各派高手……至于堂主的身份……是东瀛皇子归仁……”
李羿陵心念一动,此前的猜测隐隐落实,他轻声问道:“各处流离的百姓,都安置好了吗?”
李云噙着眼泪道:“陛下,山东百姓听说您御驾亲征之后,都自发回到了关内……准备了犁具、锄头、菜刀作为武器,又在地上挖了沟壑深坑……”
“他们说,就算威海卫失守,也不会再后撤一步。”
“他们说,会与大周共存亡……”
李羿陵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望着远处悲壮瑰丽的红色血海,喃喃对身边人道:“忆南,这就是大周的百姓、大周的将士……”
方渡寒望着海上浮尸,想起西北战场上被黄沙湮没的威戎军来,双眼也因心中悲恸烙烫得赤红。他拥李羿陵进怀,粗粝的手指轻轻为他擦去脸上泪痕,“云舟,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到了极致……若没有你在杭州的探查斡旋,恐怕杭州早已变成了人间地狱,大周也已不复存在。”
“溢美之词,就别再讲了。”椎心泣血的悲痛频频涌上李羿陵的心头,他愤恨望向西边海面,“东瀛天皇已经请和,我可以停战,但我不会放过归仁,他必须为挑起此役,付出代价。”
“云舟。明日你先回燕都,至于归仁,我留在这里收拾他。”方渡寒心知这是个阴狠角色,不想让李羿陵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