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暨将开水注入茶壶中,一边泡茶一边说道:“前几日我在芙蓉楼张柬之,他正在门口等着家中奴仆送伞,我便顺路送他一程。老人家对张氏兄弟怨言不少,说这两小崽子肆意妄为,不将朝廷大臣放在眼里,如今又干涉边境之事,实在令人忧心。若不是考虑到此时皇太孙年幼,他早便联合一批老臣要清君侧了。”
李沄闻言,笑了起来。
“张柬之竟然在攸暨表兄马车里说出这番话来?”
张柬之是个实在人,也是朝中为数不多德高望重的老臣,李沄虽从未与张柬之接触过,但也敬佩这样的人。
毕竟,也没几个人敢在朝堂上隔三差五地提醒母亲,她百年之后,这天下还是李唐的天下。
张柬之对皇太孙李天泽抱有很深的期望,他如今是武则天的臣子不错,但他却能在武则天面前直言不讳,不只是他,还有许多的老臣,如今战战兢兢鞠躬尽瘁,全是感念先帝对他们的知遇之恩。
说白了,就是我如今虽然效忠你,但跟你没关系,我是为了百姓,也是看在先帝的份上。
李沄觉得自己的母亲也是个矛盾的人。宋璟也好,张柬之也好,甚至是母亲十分依赖的狄仁杰,这些人内心深处都是效忠父兄的,他们之所以效忠母亲,也并不是从骨子里承认母亲真的是这天下的主宰。
母亲向来对不承认她地位的人无情冷酷,从前酷吏横行,便是为了修理这些口服心不服的人。可她对狄仁杰、张柬之以及宋璟这些人却格外宽容。
这些人既然是拥护先帝和皇太孙的,自然对张氏兄弟不假辞色。
张氏兄弟十分忌惮这些人,三番四次想陷害他们,也没能得逞。
张柬之会有清君侧这样的想法,李沄并不意外,因为历史上也是张柬之联合老臣一起逼宫的。
令李沄意外的是,张柬之竟然是在武攸暨的马车上说出这样的话来。
武攸暨似是看穿了李沄的心思,问道:“太平觉得意外?”
李沄点头,“很意外,毕竟,攸暨表兄有今日,那都是因为你有一位好姑母呢。张柬之就不怕他这边与你说了这事,你回头就入宫说给圣人听?”
武攸暨闻言,苦笑道:“大概是他老人家知道,如今讨姑母欢心的武家人不是我,我都有半年不曾见过姑母了。”
李沄面无表情地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