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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闲就闲了十年。

十年后,自己已经垂垂老矣。

李邦华心中一片萧索。

“所以,”朱慈烺轻轻点着台面,“我要以军法治吏,与这大疫堂堂对阵。故而要有正兵临敌,要有辅兵疏通,要有虞侯纠察,要有伏路暗探。至于将领,要有能敢于任事冲锋在前的,要有沉稳执重镇守在后的,要有机谋百出随侍身边的,要有刚正严明赏罚必信的。宪台以为如何?”

“太子所言,句句切中兵法要旨。”李邦华知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总是将世界想得太美好,实际操作上哪有那么容易!

“只是一厢情愿,对吧?”太子笑道。

“臣以为,将兵之法重在如臂使指,否则下面各种情弊阻碍,实在让人寸步难行。”李邦华没有否认。

“确如宪台所言,”朱慈烺敛容道,“所以纠纲纪,信赏罚之事,我便委托于宪台了。”

“臣入言台日短,且闲居十年,实不足以当太子重托啊。”李邦华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未免酸辛。

在大明官场上,关系盘根错节,有师徒、同窗、同年、同乡、同党。找对了关系,官员在官场上便游刃有余。若是找错了,非但办不成事,说不定连顶上乌纱都保不住。而作为李邦华这样的老臣,他的座师早就致仕了,同窗多半不在,而同年、同乡却都是需要政治利益交换的关系。再加上他从未督学一方主持抡才大典,也没有学生。

简单来说,虽然身为正二品大员,但李邦华却是个没有势力的大员。这也是崇祯年的特色,连宰辅都是十几年前才入仕的进士,若是放在嘉靖、万历朝,李邦华这样缺乏权势的孤臣,根本不可能主持都察院这样的重要部门。

朱慈烺微微点了点头:“宪台这是老成之言。若是给宪台赏罚之权呢?”

“那就得看赏罚轻重能否让人动心了。”李邦华道。

御史言官属于位卑权重的官员,朝廷就是要这些卑官不惜前程。结果却也因此让言官们变成了赌徒,乃至疯狗。他们是官场上最敢于捕风捉影,挑起事端的,一旦成功,声名鹊起,名著青史。即便失败了,反正也只是个小官,收拾行李回家做个富家翁也没什么不可。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无论是给钱还是加官,要让他们动心都不容易。

“赏不能令其动心,那就只有罚了。”朱慈烺脸上沉了下来:“大疫之下,权贵庶民谁都逃不了。若是御史们不知勤勉办事,等到祸从天降的那一天,即便国医圣手也救他们不得。这个道理,宪台得跟他们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