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万历十年,不是万历二年,四年,那时候他还有无上的权威,万历对他畏惧之余,还有仰慕,他从皇帝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得出来。
一切,俱往矣了。
“张先生……”
天明之后,张居正已经处理了很长时间的公文,他最近越来越枯瘦,象一截年轮满满的树干,又黑又瘦。
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急躁,稍不小心,就会严重的激怒他。
一个乾清宫的御前牌子,在宫中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太监了,在张居正面前,却是战战兢兢,看到张居正眼眉一扫,便是情不自禁的跪了下去。
“什么事?”张居正低喝道:“快说。”
“是,是……”御前牌子语无伦次的道:“皇爷着奴婢前来,想请问张先生,最近府藏库银和宝石等物,是否充实?”
“怎么?”
“潞王即将大婚之国……”
“哼,潞王大婚,早就拨给应用银两和器物,礼部承办,并无怠慢,皇上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么?”
皇帝哪里会不足,只是太后李娘娘和潞王不足。
潞王原本有“贤名”其实就是夺嫡营造出来的假象,现在夺嫡不成,彻底没戏,他这一生就要在潞藩封地度过,一生不准出城,不准出王府,稍有异动,地方官就会弹劾,说是亲王,其实就是一头被关在猪圈里的肥猪。
明朝的亲王,说起来是礼绝百僚,异常尊贵,宗室也是如此,不农,不工,不商,不士,四民之列,不在其中,哪怕是远宗疏宗,长到十几二十岁礼部才想起来给某个倒霉的镇国中尉赐名,但就是不准农耕读书,也不准经商,亲王也是一样,管制十分严格,虽然亲王拥有大量财富,但没有权力,连出城去给先王扫墓都要当地地方官员的允许,除了抢夺民财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这也是明朝亲藩遭到百姓痛恨的原因,他们不事生产,无正事可为,每日只惦记与民争利,一地王府超过百年,聚集的怨气直冲霄汉,可以说,明太祖的亲藩制度,是中国数千年来最为失败的一种。
潞王的心思,张居正当然懂,万历的苦衷,他也知道,但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身为君王,毫无决断,事实上,还是自己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