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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这里算是自毁武功,大量的良田不种粮改种了别的作物,既然你粮产不足,需仰赖外力,那就不能怪辽阳在这件事上发力了。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冬天的储粮吃的差不多了,夏收还没有开始,湖广的粮价也有所上扬,顺字行再炒作一把,就算湖广粮商不为这难这边,想要顺利买到平价的粮食也绝无可能。而且顺字行有庞大的资金链,可以一直不停的收粮,到了夏收开始时,虽然粮食大为增多,可江南和湖广都有负责供给京师粮食的重任,地方上也并不太轻松,这样一路收粮到冬季,估计江南这边的一石粮能涨到二两,那个时候,就算采桑织布的收入高,估计也会有相当多的人饿肚子了。

至于多买的粮食,顺字行当然是不停地运往北方,或是囤积储存,或是用为军粮,反正粮食多了不怕,卖到朝鲜和北方一带便是,市场大得很,不怕脱不了手。

倒是江南这边,产布产棉的地方被低价棉打的喘不过气来,原本的天下粮仓,地位早就叫湖广抢了不说,现在还得卖低价布,买高价粮,一进一出,就是两根绞索勒在脖子上,看你怎么喘的过气来!

“就是苦了百姓些……”

王国峰盯了那个军情人员一眼,对方感觉他的眸子里寒意,不禁缩了缩脖子。

“属下错了。”

“错倒不算什么大错。”王国峰淡淡地道:“我要带的是秉承大人的理念,造福我中国之人,情报人员要冷静,不能出错,不过也不能说毫无思想。我也不愿你们就是拿钱办事的木头人,不过你再仔细想想,这一件事的做法是不是唯一的选择。”

“是。”那人想了想,终道:“舍此之外,别无良法。我江南的世家和我辽阳根本就是气味不投,以前的合作之法断定无法长久,要么我们屈就他们,跟着他们的规矩转,要么就得把他们压服,叫他们跟着大人的指挥行事,决裂乃是大势,非人力可挽回。”

“你这见得还算明白。”王国峰终于展颜一笑,笑容居然十分亲和,也叫人觉得他年轻的不象话,不过此时这个苏州的情报主管不敢有一丝轻慢,听到夸赞,也是垂头不语。

“走吧。”王国峰简简单单的吩咐一句,负手而行,虽然身在苏州这样的地方,居然也是如在辽阳一般,走的轻松写意,十分潇洒。

……

……

晚间的时候,高淮从虎丘北边的一个镇上赶了回来,因为赶路,他没有乘坐自己的八人抬的大轿,而是骑马赶路,来回走了一趟之后,他头顶那精致的三山帽上落满了灰尘,镶嵌的白玉珠也蒙尘很深,看不出原本的润色,身上的大红衬白里的蟒袍也是变的灰扑扑的,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小太监也都是一副德性,那些锦衣亲军也好不到哪去,至于苏州本地招募的游手无赖,因为是一路跟着跑的,那就更加的狼狈不堪,甚至有一些人,鸳鸯战袄都脱了下来,光着膀子,或是脱了铁网靴换了布草鞋,这么一堆人聚在一起,那种形容就甭提了,虽说不是乞丐叫花子的气质,可总归不会叫人看了心中愉悦。

高淮也懒怠理会这些,他的住处是抢的苏州城中一户大富商的宅邸,现在用来当了税监衙门,平时这里弄的神鬼辟易,每日鬼哭狼嚎,加上大批无赖亲军环绕,苏州城的狗都不敢路过这里。

整个宅邸有百来间房子,高淮辟了几个小院和后院的池塘当牢房和水牢,抓来的富商就关在这里,给了银子才会放人,有一些人当然就会死在这里,倒不是他们舍命不舍财,而是身子骨弱,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尸身发给家人取回,告状的当然不少,不过地方官府根本不敢接状子,京控的话,都察院弹劾的奏章已经不少,比如抓了宋钱度以后,辽阳一系的张党官员飞章弹奏,奏折摞起来有一尺多高,万历当然是全部留中不理,锦衣卫还派人出来撑腰,但高淮已经明白,这宋某人果然不是普通商人能比的,自己已经算是夹在皇帝锦衣卫和辽阳镇角力的中间,固然高淮因为冯保的事深恨辽阳,不过对于自己当出头鸟他还是敬谢不敏的,按锦衣卫的意思,抓着这好机会,抄了宋府的家,搞死宋钱度,辽阳能怎样?无非再上几封弹章,但高淮这死太监对力量的感觉十分的好,他知道事情可没有这般简单,若是真的“简单”为之了,恐怕自己这一条小命也得“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