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徊忙说没有,自言自语着,“难怪张嘴就朝人头上扣屎盆子……”
喜欢的人身边见天儿围着莺莺燕燕,换了谁都会不高兴吧!梁遇垂眼看着新入的香塔卧在一片火光上,渐渐被点燃,渐渐飘出烟气来,他拿铜夹拨了拨,无情无绪道:“那些女官,原就是作繁衍皇嗣之用的,将来皇上若有心,会晋她们的位分,让她们正式留在后宫;若不得皇上欢心,就打发到掖庭局,打发到某个不起眼的夹道里去。皇帝用不着对每个女人都面面俱到,因为他一辈子会有数不清的女人,能留下的,除了会讨喜,还得运道高。”
月徊不说话了,对宫里的艰难有了更进一层的了解。
其实少年人的心动,没有什么不可以,喜欢上一阵子,看明白了,知道厉害懂得自保,这就行了。梁遇盖上了炉盖儿,换了个轻快的语调说:“外面雨停了,雪下得挺大。你不是喜欢看紫禁城放焰火吗,今年适逢皇上立后,过完了年又要亲政,焰火比往年大得多。你要好好将养,这么着明儿才好起身。”
月徊一听这个立刻很高兴,笑着说:“其实我这就能起来。”结果一勾头,又哎哟了声,倒回去说,“还差点儿意思。不过今年我能陪您一块儿看啦,这是咱们相认后的头一个节,且得好好过。”
这话听来确实舒心,他也是这么想的。团聚了,碍于一些原因不能大肆庆祝,最后也不过兄妹俩私下吃顿团圆饭,就算骨肉相认了。这回倒是个挺好的契机,正逢过年,又都在宫里,到时候开一个小宴,大家热闹热闹也好。
不过他们这头吃席是小事,要紧的还在天地宴上。梁遇糊弄太后说忙置办大宴,其实也不全是敷衍,辞旧迎新又兼款待皇后一家子,怎么能不比寻常更上心。
他亲自去御厨上看了,也听管事的报了菜单,正说徐家老太太吃素,该怎么安排素肉时候,慈宁宫又来传了一回。这回不去倒是不行了,逼急了太后,冲到乾清宫大吵大闹也不是不可能。
梁遇只好交代御厨上再列一份菜单,晚间送到司礼监去。跟前伺候的人来替他披了斗篷,又撑上伞,这才前呼后拥着往慈宁宫去。
江太后透过南窗,眼瞧着那些太监赫赫扬扬到了宫门上。梁遇还是一副看似谦卑,实则目中无人的模样,朱红的蟒服外披着玄色的大氅,要不是知道他的差事,简直要以为他是哪路亲王呢。
他进门,习惯性地笑着,眼眸沉沉,眼梢飞扬。那双眼睛里藏着多少阴谋算计,多少胆大妄为,真是叫人不敢掂量。
“大年下忙得脚不沾地,娘娘传话没能及时听示下,臣该罚。”他行礼的动作总有一股子举重若轻的腔调,一拱手,一呵腰,看着轻飘飘的,又说不出哪儿有错处。
太后早就瞧不顺眼了,只是目下顾不得这个,急切质问:“我跟前两个老人儿,叫你弄到哪里去了?”
梁遇惯会打太极,“娘娘宫里的人,臣从来不过问,要是去向不明了,臣这就打发下头人四处找找,请娘娘稍安勿躁。”
可太后并不吃他这套,“打发人找找?你也太会蒙事儿了!我前脚罚了皇帝跟前女官,你后脚就赶到,后来人经了你的手就不见了,还用得上找?”
梁遇笑了笑,“娘娘这话臣不明白,那个女官受完了罚,臣就把人接回值房去了,掌刑的什么下落,臣哪里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