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听她豪言壮语,全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这地方死了人,你不怕吗?”
月徊说:“怕什么?运河边上哪年不死十个八个人,要是怕,就擎等着饿死吧!”言罢又耷拉下了眉眼,哀声说,“就是桂生……太可惜了,那么晓事儿的孩子。”
梁遇低头不语,半晌道:“我会让叶震给他抵命的。但凡是我跟前的人,没有一个会白白枉死。”
这倒是,他不图贤名儿,睚眦必报,下起手来自然大快人心。月徊知道桂生不会白死,可心里终究过不去那道坎儿,本来挺高兴的夜,因这事儿变得愁云惨雾起来。
梁遇见她一脸菜色,便道:“我命人备了水,你洗漱后早些睡吧。”
月徊僵涩地站起来,拖着步子转身,可前方灯火杳杳,叫她没来由地哆嗦了下。
他见她忽然顿住了步子,问:“怎么了?”
月徊抚了抚肩,“有点儿冷……”
不必说透他也明白,顺着她的话头道:“是啊,两广夜里比白天凉得多……你一个人洗漱,恐怕看不清,我给你照着点儿亮吧。”
月徊想了想说也成,两个人沉默着走进里间,月徊在屏风那头洗澡,梁遇就在屏风这头坐着。
刚才的事儿不能琢磨,猛然得知身边的人身首异处了,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那是种最深层次的恐惧,打从心底里,打从脚趾头缝儿里四外漫溢。怕得够够的,仿佛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就有森森的鬼影。浴桶里拨水的声音也大,哗哗地,搅得她心神不宁。
月徊朝屏风看了眼,“哥哥,你在吗?”
梁遇嗯了声,“你放心,我守着你。”
月徊松了口气,拧把手巾搭在脑门上,脑子似乎慢慢清醒了点儿,然后又有新的担忧,“人都杀到门上来了,这叶总督是个上眼药的老手。他今天敢杀桂生,明儿就敢杀少监,后儿呢?是不是还要打你的主意?我有点儿怕,怕他对你不利,咱们初来乍到的……”
梁遇却说别怕,“我走到今儿,水里来火里去,多少险象环生,比这厉害的多了去了。要装好人名垂青史,我是欠缺了点儿,但杀人放火我在行,他叶震再混,混得过我?今儿是疏忽了,没想到他能出这样的损招儿。眼下他既然下了战帖,那咱们就来试一试,总督衙门的禁卫和厂卫,谁的手段更厉害。”
月徊在他说话的当口穿好了衣裳出来,细声说:“哥哥,该你了,我也给你照点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