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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人说了一会儿话,卫鞅拉着嬴渠梁回到了坡后。景监布下了场地,把粗淡的食物放好,也许真的是粗淡,但这就是嬴渠梁的食物。在此,卫鞅也只能随之而食。好在的是,卫鞅是一个自然放浪的人,他虽然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但也并不是说他不能去吃那些粗食。事实上,他对于秦国的苦菜还是很有感觉的,这纯粹就是个人的口味问题。酒还是可以的,嬴渠梁就是把这酒给卫鞅喝的,他自己不喝,喝的是秦国本国的苦茶。事实上,他真正做的,是用这茶来泡饭,不然那些粗食还真的是很难下咽。

嬴渠梁替卫鞅倒入了一盏酒……由于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没有带铜爵铜角,卫鞅举盏向嬴渠梁回礼,然后饮下。嬴渠梁这才道:“左庶长,你方才的意思就是……减免赋税?”卫鞅放下东骑的白陶盏道:“现在各国都在减税,魏国税三,齐国税二至三,赵国税四,除了燕国和楚国还是税五。但君上请知,凡税低者而国富庶,此间岂是无理之由?比如说燕国,燕国税五,其税与我大秦相当,国力如何?和我大秦所差无几,都是弱!赵国虽穷,但也把原来的税五给降下来了!楚国论及国土,当可说天下第一,其国大民多,天下谁人可出其右?但楚国的田赋均是税五,一些私人领内更是税六税七,甚至还有税八!故楚国虽大而国弱。君上对此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

嬴渠梁愁眉苦脸的道:“可是左庶长啊,你对我大秦也当知一二,以我大秦的国力民口,只有二百万人,关中的土地也是有限,虽然变法,但比魏国之粮取无尽、齐国之富甲天下径自是不足,左庶长变法已经严重抑商,再把农赋一下子降到如此低的地步……我秦国……我秦国……”卫鞅回敬嬴渠梁一盏,当然是茶了,然后才道:“君上是担心我们征的赋少,百姓就不愿多交粮?”嬴渠梁不语,但无疑已经是默认了。卫鞅先是把食物放下,顿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最后发出了“哈哈呵呵”的声音。景监薄怒道:“左庶长,不可失礼!”

嬴渠梁伸手制止了,然后对卫鞅说道:“请左庶长为嬴渠梁解惑。”不得不承认,嬴渠梁的这种态度无疑是他人格上最大的一个魅力特点。这也是使得卫鞅替嬴渠梁效死卖力的主要原因。眼见嬴渠梁如此,卫鞅也不好站在高台上当商人——吊起来卖了。他先是收笑,然后正襟而坐,道:“新法的主要目的是富民,不富民,民何以知道新法之好呢?说到交粮征税,当量民力而为,百姓有多少,我们拿适量的,不然,百姓劳苦一年而无所得,他们还有兴趣继续种田么?大秦有耕战法,百姓的出路不外乎两条,其一,多交公粮,其二,上阵打仗。君上,百姓只有在满足自身,才会考虑为国效力,这是人之常情,我们不能忽视。只要他们有真正的富足,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多交公粮呢?这样一来,我们虽然定下的赋税低,说的是十税一,甚至十二税一、十五税一,可是百姓没事干囤积那么多粮干什么?当然是交公粮,领民爵了,君上以为如何呢?”

嬴渠梁却是犹豫,虽然卫鞅说的好,但是……一下子把十税五的税率降到了十税一以下,这未来太过低了。让嬴渠梁大为不忍。打个比方,如果秦国产粮一百万石,收赋五成,那就是五十万石,可要是十税一,那就只是十万石了,虽然说有可能百姓去交纳公粮,但是话说回来,万一百姓不愿意交呢?他们把粮变卖成了钱呢?但可惜,嬴渠梁不了解卫鞅,卫鞅可是一代鬼才,精得能让一般人喝他的洗脚水,在真实的历史上,这可是让童年好友公子卬喝了一大壶苦水的人物。就听卫鞅笑着说道:“君上担心百姓把粮不是交公粮,而是拿去卖了?”

嬴渠梁苦笑道:“左庶长就一点也不担心么?万一我们出了错,盯着左庶长的人可不少呢!”卫鞅“咦”了一声表示不屑,道:“鸟!怕头顾尾,卫鞅还变什么法。”嬴渠梁道:“这么说来,万一百姓要是把粮拿去私卖,左庶长也有应对?”卫鞅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卖粮当为商,落一个商名,看他还敢继续卖,再有一点,商人收粮,我们则正是好收其税赋,收足了赋税,一样是有所得,几至于自损了呢?”景监道:“君上,臣觉得左庶长说的有理!”嬴渠梁“呵呵”笑道:“这又有你什么事了,左庶长啊,你说的有理,但这件事,还要多加酝酿,寻个机会,才好提起,不然,只怕下面的众臣们又是一团的乱!”虽然这还是嬴渠梁的一种婉拒,但卫鞅却也是适可而止了,不在对此纠缠,于是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吃完了之后,君臣静坐消食。在此,嬴渠梁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左庶长和东骑的北信君是好朋友?”在这里,纵是嬴渠梁也不得不承认北信君的身份。

卫鞅心里感慨万端,道:“不错,北信君的确和卫鞅是朋友,我和北信君还有河西的龙贾在一起有三拜之交,对于龙贾,应景而已,但是对于北信君,却是敬佩有加!”他也知道自己的一些历史万万瞒不过这个精明的秦公,自然而然的就直说了。果然,嬴渠梁露出了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样子,他好奇的问道:“左庶长以为东骑北信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卫鞅自然而然的说道:“天下五百不世出的英才,这个人多智而识广,勇力过人不说,才情也是出众的,只是其人品性不良,请君上不要见怪,我与北信君虽然是结义兄弟,但北信君的为人却是无耻无良之极的!但这也正是他可怕的地方!”嬴渠梁道:“本君也是这么认为,听说孙膑对其十分推崇?”卫鞅道:“这点臣就不知道了,因为当时的臣已经踏上了前往大秦的路上,这一点是后来传的,但是臣想这也不足为奇,北信君这个人对于练兵打仗其为精熟,此绝非浪得虚名的!”嬴渠梁道:“何以见得呢?只凭他打了两仗?”这两仗是指北信君攻打义渠和西征莫名其妙的敌人,在嬴渠梁看来这两个敌人虽然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是却也有北信君运气的一面,要真说北信君的强大,却也是未必!

第477章 两个公主

的确,自打北信君开始了他的征战生涯,虽然取得了成就,但那只是一种所谓的成就,这些指挥的战术才能,战略思想,虽然得到了一些有心于兵事的人的承认,比如说庞涓或是孙膑,都对此认同,但实质上说,北信君的哪一场战斗都没有和一个真正的战国进行一次说得上话的实战。虽然现在,东骑和赵国有些碰撞,但这只是边境上的一些小麻烦。赵国对于这样的麻烦已经习以为常,再不见怪了。林胡人、楼烦人,还有最近新出来的匈奴人!只要他们攻不破赵国的大城,赵国是随他们去的。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嬴渠梁不免有点小瞧东骑,在嬴渠梁的心目中,由于北信君给他的印象(指北信君曾经一力搏三百。),所以嬴渠梁觉得北信君是一个持一力之猛,以财帛邀猛士心,是执着这个才打胜仗的。

这并不是说嬴渠梁的错,不是他的小心小器,不是他的见人不明,这里面有一个主观的因素!那就是在嬴渠梁的心里面,北信君是他的杀父仇人,嬴渠梁对北信君始终有一股杀心恨意,这一切的一切,随着北信君的东骑国越来越兴盛,就更加的让嬴渠梁不快。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孩子一样给北信君耍弄,他觉得自己的一切都给北信君落下了。没有错,东骑的确是灭了义渠国,但与之不同的是,义渠是一个拥民十万计的大部族,而现在的东骑,却成了一个过五十万近六十万的庞然大物!如果不是东骑一向与秦人和善,嬴渠梁的日子会更难过,但现在不同了,自少梁一战后,秦国一直的积蕴国力,所以嬴渠梁觉得现在有了一点的实力,可以向东骑宣战了,灭不了他,至少也要把他打回义渠国的势力。

可谁想到一切会成这个样子呢?现在嬴渠梁再问卫鞅,得出的结论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失策。他一直听人说北信君如何如何如之何。秦献公死前要他小心重用北信君,嬴山也在他的面前推荐北信君,就连嬴虔也是对他很器重。可是嬴渠梁却是不声不响,只做闲散,信马由缰,任由北信君的发展。可是结果,北信君并没有和义渠人拼个你死我活,而是轻轻松松的大获全胜,现在,更是一连的进步发展,国力日强,感觉着就是一个新的大国出现!

这让嬴渠梁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迫不及待的要卫鞅支持自己。给自己一个决心,要么退兵,要么就干脆的打上一仗。对此,卫鞅决定实话实说,有一说一。卫鞅道:“君上,欲与东骑相争,不在于一时,东骑国已经势大,现在和东骑国死打硬拼,只会丢掉先君献公的河西战略(秦献公的河西战略就是收复河西失地,坐镇函谷关,积兵补粮,待天下有变,以雷霆之势,称霸中原。),变法才一年,欠下的粮债仍丰,我大秦不宜大动!”

嬴渠梁道:“我大秦七万大军于前,不战就退,本公颜面何存?”卫鞅道:“君上可知,北信君有句名言?”嬴渠梁不语,卫鞅微微一笑自顾说道:“天下人独爱面子,而北信君不以为意,他常说,治国之道,里为先,为了国家的利益,他自己的面子什么都无关紧要,这番话,君上以为如何?”嬴渠梁向卫鞅行了一礼,然后道:“如卿所言,嬴渠梁当前往渭南,和东骑谋一时之和?”他咬定了“一时之和”四个字,显然心里对此还是颇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