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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点头道:“也是,北秦伯一手一脚打下的江山,虽然得之快矣,然其中也非是他出力巨大之果,其人要是不努力,也不会有现在的这番成就,就看他能不能过赵国这一关了。这么说来,北秦使者是来请我大魏出兵襄助的么?”丞相道:“北秦使者一来,臣就引他上朝谨见,却也没有问过此事,但是臣想,北秦伯不是那种会呼饶求救的人。如果北秦伯怕了,自然会使人请我大魏襄助,但也同样会使人去赵国求饶,但是北秦伯没有使赵,而是独使我大魏,这样看来,只怕是有别的事?”魏王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丞相这次必然错了,赵国前后二十万大军压境,现在虽风平浪静,但顷刻之间,就是北秦灭国之时,在这种存亡的关头,北秦伯岂会以小事而使我大魏焉?丞相,可敢打赌否?”

丞相果然是大魏王的心腹之臣,一指腰间由十二块红色鸟形玉串在一起的红玉腰带,道:“臣以此为赌,我王以何为赌?”魏王一指身边的一件珍宝,那是一只真鹤大小的金铜展翅鹤。天下间金铜之器的鹤者多矣,然因为雕铸的缘故,想要弄成展翅之样,却是千难万难,故而虽丞相的十二鸟红玉腰带价比千金,但这具真金铜鹤也是非比寻常的昂贵。

两对君臣在众臣的哄笑中商定了赌资,随后,宣召北秦伯使者朱夷吾上殿。

朱夷吾小心上了殿,他的手上捧着一只大大的牍盒。显然是邦交之礼也。可由于魏宫太过于奢华庞大,竟然紧张起来,一个不小心,在入殿的时候,给高槛绊了一下,朱夷吾一下子发出一声震天的惊叫,吓得魏国众臣也是吃了一惊,只见朱夷吾踉跄着斜跌在光滑的云纹石地面,然后小心站起,跑回到当红的毡毯上,到了殿中,长躬行礼,道:“外臣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外臣……从前是当小商的……”顿时,魏宫中发出久别的哄堂大笑。

什么上大夫,什么卿客,什么郎官,连殿前的卫士都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魏王高兴,他喜欢这种热闹,笑着问:“贵使不必担心,贵使说你从前经商,不知经得是什么商?”朱夷吾道:“惭愧,小商岂敢言商焉?不是遇上了我主北秦伯,卑下现在还在秦国当人奴,现在多半已经破产当隶农了!”这样一说,魏宫的笑声渐渐熄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人奴商,这厮竟然那么好运的遇上了北秦伯,由商变官,这在战国时代,绝对是一个传奇,无论他日后有什么样的成就,就是他的这一生,也是可以笑了。因为他改变了自己的等级,从下层人物里一下子上升到了现在。比如说在几年前,有人告诉朱夷吾,有一天你会代表一个国家去见大魏王,能信么?可是这件事就是这样的发生了!

魏王缓和一下心情,他也是突发奇想,北秦这样的快速兴起,只怕真是这种不问出身问人才的决定,要知道,北秦伯穷苦的时候,最先用的一个人竟然是女人,他最先开始身边没有人,为了有一个可以调度全局的人,他任用了一个人,这个人现在天下谁都知道,北秦女相王良。魏王也很想看看这个女人,有人说她是以色事君,也有人说她是天下第一奇女子,但不得不说,不是北秦伯,不会有王良。或者说是北秦伯敢于任用这么一个女子,才有了北秦伯现在的地位,故而这个女相的才能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就算是以色事君,那也不仅仅是色。光是此点,不知羡煞了多少国家的君主,都恨自己身边竟然没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

“北秦伯有什么话要你说吗?”魏王问。他的语气轻柔的他自己都不相信。“邦交有礼仪,这是我主北秦伯请呈的礼物,此物易碎耳,请大王小心……”朱夷吾呈上礼盒说。

第533章 仗照打,马照跑

许是刚才朱夷吾的失态,或者说那是一种特别的小心,又或是北秦人送的那只木牍,这只椟盒的确是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雕刻的高雅别致。魏王真的给勾起了兴趣,一般说来,魏王身为天下霸主,见到的珍宝多不胜数,可是总有着还想要再见那些名宝的心情。同时魏王觉得自己赢了,你北秦如果是拿出真正的好东西,那么必然所图者大!若然非是想要请我大魏国出兵,岂有如此之私焉?别人不好说,北秦伯是什么人?有的时候一个人是什么人,你说了不算,大家说了才算,就算是丞相,这位北秦伯的朋友,也是不得不承认,北秦伯这个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聪明人,一个小人,一个爱财要钱讨好处的人。所以这个人是不会拿钱财白白的给人家的。甚至当年北秦伯救公叔痤的事也给抖出来了,原来北秦伯贪图的是两口名剑,好利到了这种程度,由此可知北秦伯的为人。现在,北秦伯使人拿来了邦交之礼,难道还可能只是一件小小的不值钱的器物?送上了重礼,不请魏国出兵,那真是个怪。

内侍把木椟盒捧来,呈到魏王身前的下案。在下面,由内侍打开。当然不可能在魏王的面前打开,万一有毒杀人怎么办?魏王的保安工作还是很严的。忽然,内侍呆了……他顿了一会儿,向边上退开。从案台上,一下子发出了点点莹白的光。魏王的眼睛徒然张大了。

“拿……拿……拿上来,寡人要细看!”魏王手指疾呼,头上的玉珠发出连响,不比朱夷吾的失态好到哪儿去,这样子让朱夷吾很开心,毕竟,那玩意可是天下独北秦一家的宝贝,一下子献出去,先在魏国博一个满堂之彩,然后才可以大量的贩售。拿魏王当广告,朱夷吾忽然觉得北秦伯并不是君伯,而是一个真正的大商人,还是变态离谱的那个超级大商。

那是玻璃器。是一副食具。有一支鹤嘴的把壶,一支高脚的细腰杯,还有一支花彩的琉璃碗。想要在玻璃里加入一些颜色并不是太难,毕竟,有色的琉璃本就是玻璃的一种。只是从现代来说,琉璃器比玻璃的工艺要复杂昂贵。但是在古代,玻璃和琉璃之间,也就是一层窗户纸的区别,一经点破,那就什么秘密都没有了。但就是这秘密,不说,你就是不知道。知识由此变成了财富。当然,如果是北秦伯自己,八辈子也搞不出来,但他给墨家人指明了方向,那一切就是水到渠成,如此简单,又是如此的容易。北秦一方面把制玻璃的工匠严格的保护起来,一面给他们荣誉、金钱,让他们分工分类安安静静的替北秦生产这些器具。所以,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玻璃器会成为北秦的拳头产品,和纸张一样,没有人仿得出来。

北秦伯记得从前看一本小说,上面主角穿越成功,制造了玻璃器,后来说什么迫于权贵,连厂子带技术同工人都卖了,居然有这样的傻逼,北秦伯当然不想当傻逼,所以一定要垄断!只有垄断,才可以发财!等天下统一了,北秦伯就可以开放这项技术,但是之前么……还是敛财先。

“如此精美……”魏王忍不住的惊叹:“听说齐国老刀氏世传有西施之泪的作品,但寡人难得真品,可没想到……那西施之泪竟然……竟然……是真的……天下竟然真有如厮之美物,北秦伯的厚意……寡人……寡人……”说到了这里,魏王又止住了,纵然他是深深的给这些玻璃器吸引入迷,但是还是不想在国事上乱来。诚如公叔痤说的,魏王并不是一个昏君,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还是分得清楚的。只是人有高下之分,如果不是在这个时期又是出齐威王因齐又是出秦孝公嬴渠梁,这时期的君王还是他最贤明。可惜现在的锋芒就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