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后,消息陆续传了回来,果如赵柽所说,运送桧树的巨舟在海中遭遇大风,树枝与帆绳纠结在一起,导致船翻人亡,几百船工纲卒和纲运使朱汝功命丧大海,多日后船上的残骸和尸首才被冲上海滩。而这时朝廷的邸报也送到――熙河、环庆、泾原三州发生地震,地动山移,造成重大损失。
这时,朱勔家忙着办丧事,沧浪亭中也不安静。堂中王爷坐在首座,身前的书几上摆着一叠纸张,两边是他的王府班子里的亲信,地上还跪着两个风尘仆仆的文士,外出搞调研的王府属官、幕僚已经陆续回来了。
“王爷,不杀朱勔不足以平民愤……”一个人给赵柽磕了个头说道,赵柽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刘子安,三十多岁的年纪,曾中过进士受过官,当过一任县丞,为人还算正直,被同僚不容,于是弃官隐居在襄邑教书为生,被赵柽看中,收到王府担任府中主薄;另一个申松岳也不老,中过武举,当过何去非的学生,在河北经略府担任过行军司马,当过虞侯,颇有才干,却不得志,听说老师当了燕王的师傅,前来投奔,暂在府中挂了个职,赵柽一直将他当参谋使用。
边上坐着的其他属官、幕僚都跟他们经历差不多,有屡试不第的书生,不得志的小吏、得不到重用的军官、避世隐居的儒者、下岗降职的‘清官’,有的是投亲靠友介绍来的,有慕名投靠的,还有就是他请来的,放到别处都是狗不舔猫不咬的货色,可赵柽却都当做宝贝似的收到府里,这些人虽然各有毛病,但是却都各有才能!
“子安,松岳有话站起来说!”赵柽轻咳了声说道,边上的赵勇急忙把他搀起来,惜福给他们端上杯茶。
“王爷,我们去了浙东,那里盛产花木,不论是生长在家中的,还是长在深山,应奉局的人便指使当地官府,甚至亲自出手强行夺取,逼山民进山采挖,无数的人被逼的家破人亡,丧命深山老林,搞得民不聊生,下官都记录在案,还请王爷为民请命,严惩朱勔之流!”刘子安站起身说道。
“王爷,下官去太湖周边郡县访查,应奉局的差役勒索百姓,大肆征敛。不管是高山深谷还是激流险滩,只要谁家的一石一木尚堪玩味,谁家就要遭殃。这些衙役们进来,黄封往上面一贴,此物就成了皇室御用之物,还要主人仔细看管,如有半点损坏,就是大不敬之罪。”申松岳哽咽地说道,言语中满是激愤,“所以主人如果不给贿赂,差役们就会在搬运时故意碰损,然后诬陷是主人无中生有地扣上大不敬的罪名。另外,这些运石的官吏还会以房屋墙垣阻碍运输为由,强迫百姓拆墙扒房,丝毫不顾百姓死活……”
赵柽听着他们的汇报,知道花石纲不仅对东南,而是整个南中国的百姓来说,是一种赤裸裸的掠夺,也是一场真正的灾难,二十年间,被运到东京的石头,总计有十多万块,石头的运费运费动辄万贯,花费之大几乎相当于东南诸路税赋总和。而在运输这些石头的过程中,死了多少人,沉了多少船,拆了多少桥,扒了多少城门,却是无法统计的。而今年历史上最为扰民的大工程艮岳就要开工了,可这件事应该怎么了结?
“杀了朱勔是当前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先不说能不能杀了他,即使能杀了他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只是权宜之计,缓解下当前的紧张形势,花石纲还得接着送,因为他爹是‘真正’的艺术家,完成他那倾世杰作。”这个问题在赵柽的脑海中盘旋许久了,但是他迟迟下不了决心――他怕东南大乱。
因为赵柽看透了宋朝的立国之本——钱,这个精致的帝国处处要钱,每时每刻都离不开钱,每年要给辽国、西夏近百万的岁币,本身还要有千万贯的经费运转,这些钱几乎都是由东南百姓供给的。可以说东南动荡,宋朝国本动荡,宋朝想生存下去,必将转而压榨中原,中原百姓不堪压迫,必将变乱。中原变乱,辽国、西夏也将乘乱而入,那时千疮百孔处处漏风,自家天下立即崩盘,还谈什么拯救大宋!
第六十一章 讨论
晚饭后,王府中的几个高层都聚在王爷的书房里,警戒哨撒到了二十步以外,服务工作也全部是由近卫们负责,书房中只有七个人,除了王爷和黄经臣、何去非,见喜和赵信两个高级服务员外,多了两张新面孔。
许宏,字远达,崇宁初年经科进士,初为秘书省直秘阁、累迁至尚书省司员外郎、尚书省右司郎中、太常寺少监、出知平远军、西南叛乱调知黔州,治理地方颇有官声,为官清廉,后调回京任中书省给事中,因恶了蔡攸去职,隐居襄邑,被赵柽聘为王友,经过考验进入核心。
王瑾,字慎之,哲宗年进士,初任县尉,缉盗有方,升任高唐州巡使、因其通韬略、有勇力、精技击、善练兵转资武职,调任北辅禁军指挥使、澶州团练使、曾率禁军随童贯在西北对夏作战,因功迁天武军都指挥副使,后与高俅不和,勒令致仕。黄经臣与其交好,曾资助于他,知王爷好兵,与其在襄邑讲武堂论兵,受王爷赏识,其也仰慕王爷大志,拜为王友。这两人都过了不惑之年,正是经验丰富,干事业的黄金时期,却被赵柽捡了便宜,收到了自己的麾下,组成了智囊团!
“府里的人收集的这些材料大家都看过了,诸位有什么意见?”赵柽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
“朱勔在东南可谓作恶不少,我觉得应上奏圣上,将他罢官去职!”何去非沉吟了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