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社交能力对陈里予来说是暌违已久的东西,他不算向往,只是觉得奇异,闻言也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你很厉害。”
“那倒没有,是他们人好,不拿架子,”江声似乎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连忙摆了摆手,说话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又一点点淡下去,等到周围的行人走过了才继续道,“哦对了,说起来……”
“怎么了?”
江声在连廊和楼梯交界的地方停下脚步,转过身,挡住陈里予眼前偶尔路过的同学的视线,放低声音道:“你……刚才睡不安稳吗?看你好几次都差点儿醒了,翻来覆去地,还皱着眉。”
陈里予垂下视线,看着大理石地砖上浅淡的阳光,心想傍晚的太阳总是金色的,在他眼里看来大概尤其,又不太亮,像水——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没什么,总做梦,早就习惯了。”
他不确定那一刻江声眼里的情绪代表了什么,像是同情他,却并不像从前那些可怜他的人表现得那样让他烦躁——那是一种更柔软、更小心翼翼的心疼,带着暧昧不清的试探,很像路过的行人看见小猫,蹲下身来试着喂食,又怕把小东西吓跑,只能拿出十成十的真诚,慢慢地接近他。
他的心跳很响,很急促——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烈地感觉到,他的心跳还会因为别的什么人加速,他还受人关注地活着了。
“没事吧,”最后江声摸了摸他的头,也像安抚饿坏了又满心戒备的小猫,又像在替他说话,“没事的哦,书上说做梦也是身体自我发泄的方式,不怕不怕。”
“我没有怕,”陈里予很快躲开他的手,“早就习惯了——你还回不回教室了,不是准时晚读吗?”
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江声又被人调侃了,不知是前桌还是什么路过的同学,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失踪一下午了,江哥,和谁约会去啦?”
江声这次结巴了,下意识看了陈里予一眼,怕他听见没轻没重的调侃会生气——对方看起来却似乎并不介意,甚至没有朝他们这边看,自顾自走向自己的座位,留给他一个优雅的背影。
他这才松了口气,笑了一下:“我可去你的吧,就你有对象了不起,别伤害我个单身狗了。”
陈里予远远听见他的回答,逐字逐句地在心底复述了一边,心思从“对象”两个字上扫过去,又不受控制地歪了歪,没由来地尝到一丝不安。
平心而论,他其实并不知道——也没有探究过对方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和他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寻常认识不到一周的陌生人,甚至称得上有点儿“黏”他。
真的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吗,或者出于同桌的责任心,要照顾初来乍到的同学……
如果哪天善意耗尽,责任心也随着毕业不复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