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分钟下课,正是放学前最安静也最躁动的时候。提前出来似乎是个明智的选择,至少他们还有余裕慢慢穿过操场走向校门,不用受人潮裹挟——也能在昏暗处肆无忌惮地稍稍越线,靠近对方,从短暂的肢体接触中取暖。
今晚夜色昏沉,流云缓行,四周路灯明亮,更明亮的却是教学楼窗格间晃眼的白炽灯光,还有操场上的白色照灯。
风声里掺杂着体育生训练的口号,恍惚间能听见一楼教室传出的纸页翻动的响声,有人将生锈的窗户推开一隙,发出低沉又遥远的摩擦声……似乎所有人都在风声中奔向未来,或喧闹或默然,在高中最后的时光里留下仅自己可见的痕迹。
那他呢——陈里予在格外吵闹的风声里闭上眼,一根手指勾住江声的衣袖,在他腕骨间轻轻摩挲,勾画红绳与木玉貔貅的轮廓,还有顺势而下,修长指节上许久之前他送给对方的、一枚小小的素色戒圈——他的未来是什么,他又留下了什么痕迹呢……
无星无月,暗淡无光,又不知何时变得明晰起来,关于他从未想过的试卷、笔记、课文,那么普通却出人意料。
还有江声。温柔又明朗的少年,在他晦暗的世界里熠熠闪光,像太阳也像月亮。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世界是一片宇宙,有最璀璨的万千星辰,亮晶晶的,华丽又孤独——不知何时云雾渐起,星辰黯然,他却从厚重云层中窥见了月光的痕迹,然后满月明晰,照亮他失而复得的疏朗星光。
他的青春月明星稀,江声是唯一的月亮。
第61章 汹涌
作者有话说:
十几分钟的路程,依旧从地下绕一绕路,就成了半个小时。走路时候陈里予偶尔会念叨几句古诗,七七八八记了个大概,背完一首就朝江声的方向看一眼,什么也不说,眼里却藏着小小的得意。
“嗯,真厉害,”江声见停车场四下无人,便伸手揉一把他的头发,夸他的语气与平时表扬小猫乖乖吃饭不挑食无异,又把手里的布丁奶茶递到他嘴边,“来喝一口,热的。”
他其实不太赞成晚上十点喝奶茶的行为,可耐不住某位小朋友撒娇,偶尔一次也就答应了——刚在一起的时候陈里予不冷不热地调侃过他一句,说他以后势必不能做个严父,孩子一撒娇就底线尽失。当时他专注于替小画家洗笔,闻言便随口回了一句“有你一个就足够了,慈父严父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余光撇见对方愣了愣,似乎红了耳根。
他对陈里予还是有底线的,只是除去有时候格外粘他,陈里予总是冷淡又乖巧的,离他所谓的底线还有很远——其实只要不做伤害自己的事,他也不会去过分干涉对方,毕竟照顾归照顾,养猫人的指责是让小猫安心,而非干涉猫的自由生长。
更何况……素来矜贵又冷淡的人软下姿态来,用那双透着琥珀光泽的黑眼睛望上他片刻,说些同样柔软的近乎撒娇的窃语,大概是任谁也无法冷下心肠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