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红衣女子,猛然推了一把旁边一个梳着斜飞髻的十六七岁小娘子,调笑道:“沈娘子,你的小郎君来了,速速上去勾引,休要更无一语归何处,再欲相逢动隔年!你若不去,我就去了!”
这两句诗,还是前天方应物发表的落花诗中两句,却在这里拿出来调戏人了。那小娘子吃不住人前被调戏,红着脸扭腰躲到了后面去,辗转之间,却不经意的抬眼对方应物偷偷递了个娇媚的秋波。
真是风情各异我见犹怜,方应物忍不住在心里叹道,吴中这金粉之乡,果然是消磨人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才子沉湎其中而不能自拔。
另一个略显沉静雅秀的淡妆女子主动坐到方应物膝前,问道:“先生请了,今日还会作诗么?”
方应物故作高深地拍了拍肚子,“满腹诗词,只看姐姐们能不能引出来。”
那最先说话的红衣女子也凑上来,紧紧抓住方应物的手,“如果能给奴家写一首流传百年的诗词,死了也甘心。”
方应物说笑道:“那还是算了,在下可不想当那摧花的恶人,这位姐姐还是好好活着罢!”
红衣女子伤感地叹口气,蹙眉道:“有时想来,活着也没甚意思,无非就是行乐二字。”
方应物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然总是被挠得心里痒痒,同时答道:“活着总比死了有意思!”
却说方应物从容自在地应付着众位美妓,但还没见主人家出来,心里有些恼怒起来,就算他们故意为之,但这也太怠慢人了罢?又想道,既然他们摆架子不主动出来,那便逼出来好了。
“听说姑苏城里才子佳人互相唱和,蔚然成风,我看几位姐姐都不是俗人,可有什么才子名士赠送的佳作么?让在下这外乡人听一听,听说沈周老先生名气挺大的。”
有个女子浅笑道:“我这里倒是有的……著水游丝风趠起,过墙花影月扶行……更为殷勤奈尔情。可惜相逢牡丹后,柳边聊倩答啼莺。”
听了后,方应物哈哈大笑,“沈老先生的诗词,如话家常,娓娓道来,尽多闲言俚语,浅白得很。说好听些叫天然情趣,活泼生动,自成一派,其实就是功力不足罢!
贩夫走卒或可欣赏,但如何能与汝等如花似玉的美人相衬!这种诗,就不该在几位香艳风流的美人面前拿出来!老先生还是专心作画去罢,诗词不是他所长。”
听方应物抨击名士沈周,众妓默然,细细品味起来,沈名士的诗词比方应物那首落花,确实少了点什么。
方应物又停了停,点评道:“你们吴中文人,作诗都是这个习性,词句通俗,朗朗上口,适合流行于市井之间,传唱于街头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