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长江、渡黄淮、穿山东,长途跋涉半个多月功夫,方应物便抵达了运河尽头通州张家湾,至此京城已然在望。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下旬了。方应物弃船登岸,换了驴车继续前往京城。
驴车晃来晃去,晃得随从方应石难受,便没话找话问道:“秋哥儿,这次营救学士老爷,可有定计么?”
方应物摸了摸怀中几封信,长叹道:“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必天无绝人之路。”
他贴身携带的几封书信,正是商相公委托他送的几封信,其中颇有些分量很重的大人物。这次很大程度上也就指望这些人情了。
此时京师尚未修筑南城,崇文门之外就是南郊,方应物便从东南方向崇文门进了城。
他担忧父亲遭遇,堪称是心事满怀。也就没心思优哉游哉的对城门和城墙进行实地考据了,更没心思看崇文门内外的繁华商业街景。
说起京城九门之内的格局,中央是皇城和官署,四个方向大抵上是东富、西贵、南匠、北酸。
各省会馆多聚集于城内东南区,距离崇文门倒是不远。方应物打听着路,在明时坊找到了浙江会馆。
这会馆的住宿价格,只怕要比普通旅舍贵上数倍,进京住会馆的一般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普通人想住也不容易。
倒不是方应物摆谱,一定要入住会馆。实在是这年头会馆各种资源很丰富,不但提供餐饮住宿服务,还充当同乡会组织,消息灵通,办事渠道广泛,不是一般的歇脚旅舍可以比较的。
他方应物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办的又是大难题,单枪匹马势单力薄,要尽可能增加每一分成功的可能性。
方应物在大门外整顿了衣冠,尽可能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风尘仆仆,然后才迈步进了会馆。
入眼却是一座五开间的穿堂大厅,方应物进了厅中,见到里面堂上坐着一位胖滚滚的中年汉子。
此时没什么业务,这胖子正低头打着瞌睡。方应物重重咳嗽几声,惊得这胖子猛然抬头张望,最后眼光聚焦在方应物身上。
他又起身拱手道:“敝姓黄,今日坐堂掌柜,敢问阁下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