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淳安到苏州,到京师,再到榆林,又到杭州,时不时的就有耸人听闻的方应物光荣事迹传到他的耳朵里。
儿子的事迹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自己的前程,比如从满都鲁部出使回来后,他直接从在翰林院观政学习的庶吉士变成了正式的翰林院编修,至少节省了两年的时间。
当然官场中没有任何一次升职是无缘无故掉下来的,方清之很不明白,为什么位列中枢的文渊阁大学士刘相国会积极推举自己?
现在这儿子又是十八岁中举并进京赶考来了,他乡试名次虽不如自己的解元,但仅凭这年纪说是比自己强也可以,都能列入大明科举轶闻了。
想至此,方清之有点小小的怅然和失落,好像方应物完全不用靠着他这当父亲的,便能独自闯出一片天……
最终还是更善于闲谈的方应物打破了沉闷氛围,很关心地问道:“怎的不见母亲出现?”
方清之面有喜意,“她已是身怀六甲,太医说不能动胎气,所以静卧在床,不便行动。”
方应物连忙道贺:“那恭喜父亲了!”
方清之脸色变得十分奇怪,“你道什么喜?我方家增添人口,难道不也是你的喜事?”
方应物尴尬地哈哈几声,这真是……哪有自己给自己道喜的道理——一个儿子对自家父亲说“恭喜父亲大人要有子女了”,怎么听怎么喜感。
方清之挥挥手,吩咐道:“来日方长,你我父子不用急着说话,你先安顿去。”
如此便有个王管事的领着方应物去住处,可是并没有去内院,反而到了前面侧院。按常理,内院是家中主人所居,外院不是客房就是仆役住所……
方应物不是不敢说话的怯懦人,立刻皱皱眉头道:“这位管家,怎么是这里?内院中没有地方了么?”
王管事貌似客气地答道:“主母那边多有不便,此处恰好有两间空房,公子先安顿就是。”
王管事之意,方应物听明白了几分。无非就是:你和主母年纪相仿,又不是亲生母子,同居内院确实太不避嫌,何况主母有孕在身,需要静养。
王管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方应物知道,如果他不管不顾地大吵大闹起来,那么王管事必然会搬出上面的借口,并反过来指责他年少不懂事,不体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