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应物想来,对李东阳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做不成亲家也别当冤家,在将来这可是比谢迁之辈声名更响亮的厉害人物。若能见到面,就要小心解释一番,争取李东阳的谅解,别让李东阳留了什么芥蒂。
不多时,便有人出来,把方应物引进了宅中。李东阳祖辈寄居京师多年,他又是在京师生长,故而也勉强算是京师土著了,宅院面积比方家要大很多。
方应物被领到了一处厅堂,却见李东阳身着便袍,居坐堂上当中,正与数位亲朋好友畅谈。方应物行过礼道:“晚生有几句话,斗胆想与李公单独一谈。”
李东阳对方应物态度十分和蔼,又起身与方应物去了侧面内室,落座后饶有兴趣地说:“你有何话要讲?”
方应物斟酌着词句,“李公文华灿然,海内共仰,晚生也是极为景仰的,只恨不能早日识荆,拜于门下得到早晚教诲……”
方应物这一顶顶高帽子送出去,但李东阳不动声色,继续听着不说话。
方应物拍完马屁,口气一转道:“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晚生与李公有缘无分,李公的厚爱,晚生是当不起了。”
李东阳微微一愣,抓住要点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令尊的想法?”
方应物很不好意思地说:“家父心中愧疚,不知如何与李公明言,故而晚生斗胆前来相告。”
李东阳在史书上号称“李公谋”,擅长谋算,遇事极有心思,当即又追问道:“莫非你另有心仪之人?不知是哪家有如此福气?”
方应物行礼致歉道:“实不相瞒,晚生两年前与文渊阁大学士刘公有过约定,要等他招婿,但家父始终不知,以至于冒失招亲了。”
“原来是刘阁老……”李东阳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这口气意味深长,还带着几分轻视。
方应物当然不想出现负面舆论,连忙又解释道:“当初家父下诏狱,晚生为了救出父亲,不得不与刘阁老打交道,然后才有此约定,如今实在反悔不得。”
李东阳闻言恍然,不由得叹息道:“如此倒是情有可原,怪不得你,人子尽孝何惜此身,大义当前,正该如此。”
方应物再次很诚恳地道歉:“晚生确有苦衷,多谢李公宽谅!否则真是无颜再来见李公!”
李东阳略微感到诧异,他诧异的不是方家拒亲,而是方应物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