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人立即收起遐思,聚精会神地关注梁公公,他们知道关键时候来了!宫中太监一般都称呼天子为皇爷,亲热程度有别于外朝大臣,而梁芳此刻却郑重其事地以“陛下”相称,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嗯?”朱见深也觉察到异常,不免回过神来,好奇地盯着梁芳。
“奴婢不知陛下召见方应物所为何事,但奴婢只知方应物此人秉性阴险、居心叵测、内怀诡诈、无君无父,万万不可轻信也!”
朱见深又问道:“你因何出此言?”
“因为奴婢近来听说了几件事情!”梁芳继续奏道:“其一,方应物当初在宛平县时,曾经公然议论陛下玉音口吃,多有讥讽之意!”
朱见深脸色陡然涨红,“可,可有此事?”
梁芳斩钉截铁地答道:“连县中一个叫张贵的衙役都知道,陛下在早朝回答群臣进奏,开口说‘是’这个字时吃力非常!
如果不是方应物宣扬议论,小小的衙役怎会知道玉音如何?他本人也承认是从方应物口中得知的!”
天子在早朝时,大臣进奏完毕后按照惯例一般都要答“是”或者“知道了”,但就是这两种答话,对口吃的今上而言不啻为苦差事,尤其是在千百人面前结巴一下的时候。
周围太监们听到这里,便觉方应物若被咬死,这关就不好过了!在外面随便议论天子的生理毛病,天子不发火才怪!
梁芳准备极其充足,不等方应物有所辩解,仍然在滔滔不绝地进奏:“其二,方应物在宛平县时,宫里在县里商家召买所用什物,有方应物一力作梗,所花费比往常要多一半。原先十万两能办下的事情,现在则要花费十五万两。
然后县里商家将多赚到的银子又分出来献给方应物,三年积累下来大概有数万两之多,与此同时他还赚到了青天名声!”
周围太监又忍不住吐槽几句,如果梁公公所言属实,那这方大人真是生财有道。靠着刚正的名望帮着商户从宫里多要银子,然后又从商户这里收钱,这就等于是间接黑了宫里的银子。
梁芳说完之后,得意地扫了方应物一眼。他当然知道方应物不好对付,如果三言两语就能将方应物击倒,那方应物根本熬不到今天。
前面的三板斧与其说是出手攻击,不如说是诱敌深入,消磨方应物的力气,让方应物想尽办法疲于应付并等着方应物黔驴技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