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坐了,”梁公公喘了一口气,捞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咱家是避着人悄悄来的,还得赶紧回去,说句话就走。”
洛淮之肃容道:“公公请说。”
梁公公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大人,你那个妹子,眼下是不是还在京师里?”
乍闻这句,洛淮之的手指松了一下,笔险些滑出去,仅仅就只是这么点动静,但是于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洛御史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失态了,梁公公看在眼里,心里叹了一口气,道:“咱家就只能说这么一句,大人,您快想想法子吧。”
洛淮之过了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了,公公今日传信之恩,洛某来日必定报答。”
梁公公只摆了摆手,道:“大人往日对咱们是如何,咱家是有眼睛的,话不多说了,咱家出来久了怕让人起疑,这就告辞了。”
“好,”洛淮之站起身来,道:“公公慢走。”
待梁公公一走,他才将笔轻轻放在桌上,按了按眉心,扬声唤来人,吩咐道:“去请工部尚书与张阁老来,有要事相商。”
那人领命去了,室内空无一人,窗外蝉鸣忽起,一阵一阵的,洛淮之才在这蝉躁声中,轻轻咳嗽起来,外面慢慢起了风,从窗户处涌入,将香炉的青烟吹得翻腾不休,如同这看似平静的水波下涌动的暗流。
……
洛婵再次被送到了这个地方,那些记忆争先恐后地袭来,如噩梦一般,令她手足冰凉,浑身僵硬,李怀德轻轻推了她一把,声音里带着笑:“表小姐,请啊,别让圣上等久了,天子发怒,可不是咱们能受得起的。”
洛婵被推得不由自主往前踉跄了一步,与六月的炎热天气不同,这大殿里竟有些冷,凉飕飕的,一股寒气自脚底冲上来,洛婵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她不敢看四周,只盯着脚下的方寸之间,青砖被擦洗得锃亮,在天光的映照下明晃晃的,几乎能看见她的倒影。
那些人故意将她打扮成当初的模样,披散着长发,□□着双足,一身素白的衣裳如同蚕茧一般,将她紧紧裹住,洛婵觉得自己都要喘不上气了。
几名身着玄色侍卫服的金龙卫站在柱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一把把未曾出鞘的刀,气势迫人,洛婵动不了,更不愿意往前走,那李怀德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笑道:“哎呀,咱家才想起来,表小姐的脚受了伤,不方便行动,来人,你们扶着她进去,别叫她在皇上面前失了礼数。”
两个小太监领命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了洛婵,说是扶,倒更像是押送,这下再不容洛婵拖延,她被迫使着跌跌撞撞地入了大殿,然后被两股力道压得跪在了地上,膝盖硬生生磕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砖上,疼得她险些掉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