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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等在玻璃窗前有一会儿的林霁应声偏头看去,便见一个穿着浅纹囚服的身影在两名狱警的跟随下走进来。

在林霁的印象中,那个人从来都一身高定西装,衣饰考究整洁。每天忙碌奔波于工作之中,参加不完的会议,游走各处的视察,停留在有限记忆中的永远是布满冷尘的背影。

而现在,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囹圄狼狈。

无论是儿时还是长大些,林霁脑子里都很少有与父亲的亲密互动,没什么机会去观察他的容貌和身量变化,但在这一会儿却能明显地发觉,他苍老了许多。

玻璃窗另一边的中年男人似乎不太想面对林霁,只是低着头坐着,从他的头顶和鬓角已经可以看到明显的白发。

在移监之前,临西市发生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件他一件不差地都知晓,前妻的死讯、前岳母的噩耗、儿子出国前的绝望……

毫无质疑,这些所有的事都源自于他,说惭愧说后悔说道歉都已经太晚了,他现在无话可说,也无颜面对。

日落前的余晖仿佛是有生命般在高墙院落里留恋挥洒,把入眼的全部景物都染成了灿金色后仍不愿离去。

两位穿着制服的狱警笔直地立在会面室外,隔着一道特制的门,他们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声,但却知晓此犯人有些特殊的身份,以及从前是位何等体面的大人物。

会面的时间缓缓流过,无声却正直地记录每一分每一秒后,也即将走到尽头。

仅隔一道透明玻璃的父子二人一共却也没说几句话,尤其是那个头上已布银丝的男人,安静得甚至有些冷漠。

他曾经身居高位,也经历太多常人无法体会的事情。但自从落马伶仃之后就寡言到了某一种程度。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他就像狱墙里砌着的一块砖石,要永远孤寂冰冷地留存在这里。

“爸。”沉寂很久之后林霁终于第一次喊出了这个字眼,在剩余不多的会面时间里接着问下去,“您知不知道,公安大学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您从来对我不闻不问,就连我的名字都是妈妈一个人给取的。我也从不给您惹事,为您的官途,我们全家人处事都很低调。但您知不知道,您把我们拥有的一切美好,都毁掉了。”

“扪心自问,这个所谓的‘高官家属’我们已经做得无错无愧了,可是您最后带给我们什么了呢?”

“灭顶之灾,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