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也听出来些许不戏劲儿,她翻身下了小床,趿鞋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桌边,找了件外衣披上。
“你小心着点,离远些。”钱娇娘直愣愣躺在床上,尽量挤着眼用余光瞅清雅。她如今睡在一个凹状的枕头上,动一动都难。
清雅回了句知道,就空着手出去了。她不敢拿油灯,只能摸着黑走。清雅悄悄儿走到堂屋侧门前,搭了帘子往外张望。屋里是熟悉的狼籍,桌子椅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下,倒是稀奇没有摔烂。因着天色黑,清雅一时辨不清哪团黑影是邢慕铮,只看见几个影子围转着,“大帅”“大帅”之声此起彼伏,还有那令人害怕的吼叫声。乌云散开,清雅借着照进来的微弱月光,才看清站着的四人皆非邢慕铮,她再一定睛,邢慕铮仰面倒在地上,青筋暴起的双手紧紧交叉抓着自己的胳膊,他的腿蜷成一团,乌黑的长发散乱在胸前,挡住了他的脸庞,但那一声痛苦过一声的嘶吼叫人难受之极。
清雅咬着下唇,她本因邢慕铮误害娇娘一事心有芥蒂,但听他如垂死野兽的挣扎喊声,竟也有些于心不忍。她也看过好几回邢慕铮夜里发狂的模样,可从未如今夜般……凄厉。
白大夫暂住于东厢房后的耳房里,她睡眠轻浅,即便耳房与堂屋隔得远,她还是听见了隐约动静。她打着灯出来,那吼声越来越大,犹如这屋子里关着一头嗜血的野兽。白大夫战战兢兢地出了廊道,瞧清雅正探头往厅堂张望,她忙小声叫她一声。清雅回头,对她摆手,“白大夫,快把灯灭了。”
白大夫连忙吹灭了灯,她快步走过去,与清雅一同看外面场景,倒抽一口凉气。
定西侯在地下打滚,他拿头猛地磕地,伸手用力扯自己的发,竟然扯下一团来,往自己嘴里塞。王勇眼疾手快,蹲下一把抓住定西侯的手腕,定西侯怒吼,一口咬在王勇的手臂上,几乎嵌进肉里。王勇只觉手臂都快断了,他紧咬着牙不敢出声。李清泉自后反掣侯爷胳膊,用力将他拉起,定西侯竟还咬着王勇不松口,长臂反手摁了李清泉脑袋,往他脑袋上撞。李清泉的额撞在侯爷的后脑勺上眼冒金星。阿大上前覆了定西侯的眼,定西侯啊啊地叫,沾血的齿松开了王勇的手臂。王勇迅速退后,鲜血汩汩顺着手腕流下,不多时就积了小洼。阿大不及撒手,肚子遭了大脚猛踹,光头大汉竟被踢飞了出去,摔在椅子堆里。
邢慕铮无法阻止。他痛得死去活来,今夜的折磨仿佛是以往的痛苦百倍千倍,他已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痛法,惟有痛这一字。
“侯爷这是……”白大夫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分明听闻定西侯是大名鼎鼎的英雄豪杰,怎么适才在屋子里像痴儿,现下又像疯子?
“侯爷生病了,”清雅轻声道,“大夫,你能瞧得出侯爷生的什么病么?”
白大夫瞧了好一会儿,“这……老身医术不精……”白大夫不敢妄言,这哪里是生病,这分明是中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