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夸奖,他都照单全收,并不以为意。
北条夏树想了想,问:“……你表现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吗?比如出去玩?”
这个提议立刻被黑泽否决了:“没兴趣。”
早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北条夏树决定简单粗暴地给他追加零花钱。
他不擅长和未成年人打交道,也完全不懂怎么培养一个孩子,只好靠堆物质来实现目标,每天抽出一餐饭的时间,和黑泽阵进行例行交流,多是尬聊或者互相抬杠,并且多半以无奈或者被气个半死作结。
虽然关系进展缓慢,还是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也许,黑泽阵渐渐领悟了“感恩”……那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意识到,不管自己喜不喜欢,他都要依赖北条夏树给予的资源,和这个人在一起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再怎么针锋相对,短期内也无法改变这个现实,不如坦荡接受它。
他就像生长在沙漠里的仙人球,无论多困难的环境都能挣扎求生,浑身是刺,碰一下就会被扎伤手指。
而北条夏树的想法就简单得多,他工作忙,此外的时间都驻扎在地下室的机房,心无旁骛地研究课题,有时都意识不到别墅里多了个人。
吃早饭的时候,他一边想代码框架一边涂果酱,抬头看见桌对面坐着的银发,忽然吓一跳——他是谁啊?
几秒后才意识到,哦,这是黑泽阵。
这样微妙的神情变化,当然逃不过黑泽阵的眼睛。
他一开始并不理解,随着近半个月的相处,渐渐领悟,这是他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
黑泽日渐觉得北条夏树惯会装模作样,实际上比他想象的还要笨。
他几次撞见夏树躺在庭院走廊边上的茶室内午睡,木质移门半开,几缕光漏进来,他蜷在蒲草席上睡得安稳,软蓬的黑发贴着微红的脸颊。
时值夏末,流火般的午后不似盛夏燥热,有几分惬意。
黑泽阵刚结束训练,身上还淌着汗,只想赶紧洗个澡、将剑道服换下。
然而看见夏树,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他想:“又在这里睡觉,还开着风扇。”
明明中央空调时刻运作着,又打开电风扇——对方声称扇叶旋转的声音听着安心,十分助眠,黑泽阵只觉得吵闹,他讨厌噪音。
不过在这个午后,他立于茶室门口,忽然领会了北条夏树的心情。
矮风扇正呼哧呼哧送风,一阵一阵的;瓷白茶杯翻倒,半杯清茶泼在地上,被阳光映成温暖的淡橘色,就像一片橘金色的海,而那起伏平缓的扇叶声,如同沙沙作响的海浪。
他应该嫌吵,然而又觉得很安静,不由自主的,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黑泽阵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件蠢事,逃跑似的疾步离开了。
北条夏树对这一段小插曲一无所知,他醒来时眼皮沉重,脑袋也沉重,心想坏了事情要遭,八成又得感冒。
倒霉预感向来灵验得很快,第二天,他嗓子肿了,没办法大声说话。
只能屈辱地无视黑泽阵看白痴的眼神。
生病也有好处,那就是借此把任务都推给别人做。
北条夏树熟练地甩锅,腾出一下午的空闲时间,看完电影再睡一觉,然后去围观黑泽阵的柔道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