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目视着正前方,整个人似乎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文章很好,不大合时宜,但相当出色。”
薛副教授说到这里,将目光停驻在了林檎被划得破碎不堪的面颊,话音里有温柔的怜悯:“……我总觉得,他不是报道里说的……精神病。”
“谢谢您。”林檎恢复了行动能力,直起腰来,“你夸他人好,他不在乎;你夸他文章写得好,他会带着酒来拜访您的。”
末了,他用怀念的语气,低声说:“如果他还活着。”
这一场询问终于到了尾声。
在林檎走出房门后,他回过身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您听说过本部武吗?”
林檎发问的时机卡得很准。
薛副教授已经成功把他送出了家门,此时应该是他最渴望结束询问的时候。
在这一刻,他出其不意地抛出这个问题,或许能在他无懈可击的精神屏障上找出一条缝隙来。
然而,薛副教授的神态却自然得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先是露出了困惑神情,仔细思忖了一番,眼里才慢慢有了确定的神色:“本部武……就是那个很有名的,泰坦公司的……”
他的话说得相当犹疑,显然对本部武的才名和恶名,都仅仅是耳闻而已,并不熟悉。
最关键的是,他这一套表情变化堪称无懈可击,看起来是真的没料到他会问“本部武是谁”。
可那顶着金·查理曼面孔、公然进“白盾”下毒的人,是真真切切地在监控里留下了本部武的犯人编号的。
薛柳的账户上,近期倒是有一笔比较大的可疑支出,对方是一个查不到身份、也无法追溯的黑户头。
但换来一个敢查、肯查的自己,真的调查到了这一步,他却不能说。
于是,小警察给出了他的结论:“薛副教授没什么嫌疑呀。”
这个结果,绝对不是“白盾”当局乐于见到的。
他一边注意保持和四个人的距离,一边找寻机会,尝试着一根根敲断他们的骨头。
为了尽快散热,他解开了下摆的两颗囚服纽扣,露出了一起一伏的小腹,顶着脐周的碎汗不住滚落。
——当然,这背后真实的理由很简单。
他全程旁听下来的结果,是知道了薛副教授人不错,没有刁钻、刻板、爱说教的坏习惯,斯斯文文的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又请了他一杯茶,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好人。
他这一回身,单飞白才顺利地看清了他稍稍破裂的唇角、衣角上附着的灰尘,以及满手半干的鲜血。
宁灼向来是个低欲望的人,平日里打发自己也是草草的,从没在这种事情上得到过乐趣,自然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像饥饿感一样,“忍忍就过去了”。
宁灼不耐烦地睁开眼,面对了单飞白那张英俊乖巧的面容。
单飞白压抑着胸腔里慢慢燃起的一簇火苗,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宁哥,怎么啦?”
宁灼想要克制,可那里并不能像是四肢一样听他使唤。
他举起两只手,面对他摆出一个小小的投降姿势,眼睛里浮着的光芒相当诚恳:“我还算干净,可以帮帮你的。”
没有水。
他嫌那些人血脏,自然不会用这样一双脏手安抚和平息自己。
林檎感觉,这位帮手心思过于缜密了。
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很有可能是金·查理曼害死的。
要定薛副教授的罪,必须要证明他有动机。
可他的解释也是合情合理——去黑市找医生治疗脸部烧伤了。
宁灼的体力经过了一番痛快淋漓的燃烧,如今浑身上下还是余焰未消,身体内外都是如此,一股还未宣泄干净的荷尔蒙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形成了一场又一场的小行星爆·炸。
要证明他的动机,就要把金·查理曼的事情抖出来,彻底还他女儿一个公道。
林檎在心中默默苦笑了。
他的家里更加没有任何自设的实验室。
话说得简单,同时近身对付四个健壮高大的雇佣兵,其中一个还是从前的黑·拳冠军,宁灼还是有些吃力。
正当他满心烦躁地等待荷尔蒙的效用褪去时,一只手游移到了床边,指尖嗒嗒两下,轻敲了敲他被鲜血沾染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