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陛下前几日大张旗鼓迎了白皎然进宰相府,只怕那些朝臣都以为我杜玉章翻了船,等着看我的笑话。”

杜玉章脸色憔悴,狼狈不堪,笑容却带着冰霜。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目光中透出一股狠意!

“若不给他们一个惊喜,臣又怎么对得起陛下这金口玉言,亲口允诺的恩典?”

“怎么,你想跟白皎然争?”

李广宁语气中立刻透出威胁。他手臂又是一紧,几乎将杜玉章拦腰折断。

杜玉章眼前一花——硬生生吊了一日,之后又被李广宁大加鞭挞,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更何况,他身子本来就是弱的,此刻哪能不脱力?

可杜玉章此刻心中却有着一股狠劲。明明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他依然单手攀住李广宁脖子,撑着身子不倒下。

就算额边冷汗淋漓,他唇边依旧绽放一丝笑意,

“臣自然不能与他争。只是陛下也说过,这宰相的位置,我再坐个一年半载也无妨。臣将这宰相做得权势滔天,替他挡了全盘杀机,满朝的恶意。等到了白皎然接手,岂不是是半分委屈,也不必多受了?”

李广宁眯着眼睛,看了杜玉章片刻。随后,他也微微一笑,

“看来你杜玉章,也不是全无用处。若是从前你也这样懂事,岂会白吃了那么多苦头?”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杜玉章垂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可他唇上的笑意却更加灿烂——从来是万箭穿心,习惯就好。熬到当真死了心,是不是就不疼了?

……

第二日,早朝时。

大燕朝堂上,左侧站着文官,右侧立着武将。右侧为首的徐大将军,是本朝最大的武将门阀。此刻趾高气昂,似乎连龙椅上的李广宁也不甚放在眼里。

左侧第一位,本该站着宰相杜玉章。

但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好几日了。朝臣间流言四起,都说杜玉章欺君犯上,惹怒陛下,已经被扣押在天牢等死。甚至有些人说,杜玉章早就死了,尸身已经被草席一裹,丢在了乱坟岗上。

按理说都是同僚,总该上门关心一下。就算真的失宠身亡,不能大肆操办,也该送几串纸钱,祭奠一番亡魂。但杜玉章不同——那不过是个卖父求荣的势利小人!谁在意他的死活?死了才好!

尤其是庸官们,往日被杜玉章的宰相权威压得抬不起头,稍微玩忽职守,贪污索贿,都要被杜玉章叫去呵斥一顿。此刻听说杜玉章要完蛋,高兴地晚上都能多吃几大碗饭!

甚至有人已经放出话去,等到杜玉章死讯确凿,一定要去他坟前放上几挂鞭炮,好好庆祝一番!

朝臣中最开心的,当数御史大夫白知岳。他知道陛下心里赏识自己的幼子,要提拔他进宰相府。他心里早就做了许久美梦,巴望日后白皎然能当上宰相,提携他白家。结果才要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杜玉章这时候犯事,不是天赐良机吗?

“陛下!臣有本奏!”

在他的授意下,一个年轻御史走上前来,

“臣要弹劾宰相杜玉章,玩忽职守,擅自不参加早朝,实在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宰相?”

“是啊,是啊,杜玉章这已经是第几日不到了?”

“不来也算了,居然连个请假条子也没有递上来!当真是不将朝政放在眼里,也不当陛下是一回事!”

“臣附议!”

一时间,群臣汹涌。朝堂上乱哄哄一片,好像不将杜玉章置于死地,是不肯罢休!

可突然之间,这汹涌声浪,竟然像是潮水退去一样渐渐消失了!朝堂上突然陷入死寂,所有人都看着金銮殿门口方向——那一身簇新官服,昂首站在殿门前的,不是杜玉章,又是哪个?

他不是下大牢了吗?不是死了吗?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群臣屏息片刻,突然醒悟过来似的,一起扭头看向李广宁!

——这杜玉章几日不到,打得可是陛下的脸!此刻竟然敢这样出现,连个下跪请罪的意思都没有……陛下一定会发话,当场将他押下去吃一顿廷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