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多了两个宫女的事在后宫传开,却没谁提出意见来。
顾凝宸还是挺意外的,陈女官就说道:“主子这边出了这样的事,又有了身孕,多两个宫女伺候而已,娘娘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两个宫女而已,最多娘娘们心里有点酸而已。
份位低的自然不敢吭声,因为张常在发疯的事,连带另外一起住在永和宫的常在都被带走了,再也没人见过。
她们哪怕不知道事情真相,也能隐隐猜得出来,张常在不过是摆在前面的幌子,后边两个人很可能才是帮凶,自然是一声不敢吭。
这时候皇上正不高兴,谁吭声,不就等于是这几个常在的同谋,直接迁怒了吗?
一个个又不傻,当然跟鹌鹑一样在寝宫里苟着,活着不好吗,怎么非要这时候去找死?
份位高的几个妃子,德妃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意见,反倒对顾凝宸颇为感激,又十分愧疚。
她之前还想过顾凝宸有了自己的孩子,可能就会对四阿哥忽略了。
但是跟自己想的不一样,顾凝宸一点没忽略,还更加照顾起四阿哥来,又帮着解决了这件事,没叫四阿哥沾上一点不好的名声。
哪怕在皇上那边对四阿哥的印象,显然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必然有顾凝宸的功劳在。
尤其这几个常在又是住在永和宫里,德妃却没能早早察觉,险些害了四阿哥,就更加愧疚了,索性闭门不出来思过。
顾凝宸原本想劝德妃,别人的错跟她没关系,没必要揽到自己身上去。
不过就德妃这性子,要劝着让她不要思过不要内疚,还不如让她思过算了。
起码这样一来,德妃心里也能舒服一点,不然怕是要想得更多更纠结了。
这本性很难改,反正闭门思过一阵子,对德妃来说也不错。
毕竟其他人知道是永和宫的几个常在出的事,要当面找德妃打听,她也说不出什么来还要更难过,倒不如一个人关上门来还清净一些。
后宫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安静了一些。
顾凝宸带着嫔妃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尤为察觉到底下嫔妃安静如鸡的样子,比之前更加沉默。
她还以为经过宫里这件事,把底下这些嫔妃都吓着了,一个个不敢问这个,又怕说了什么叫顾凝宸想起来不高兴,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
太皇太后倒是在请安后留下了顾凝宸,拍着她的手背道:“难为你了,幸好贵妃没事。”
后宫平静的时间太长了,几个不起眼的小常在竟然起了这么大的风波,也是她意想不到的。
太皇太后一边感慨自己真是老了,一边又想着几个小阿哥的年纪还不算大,竟然就已经让朝堂开始起了纷争。
等阿哥们长大之后,这纷争恐怕要更加激烈。
她看着面前的顾凝宸,因为还没显怀的缘故,小腹平坦,还看不出来。
顾凝宸的脸色却不错,看来没被这次的风波吓着。
太皇太后看着她就笑道:“听闻这次贵妃大发雌威,把后宫的人都镇住了。”
这话听得顾凝宸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太生气了,把后宫从头到脚清理了一遍,免得以后发生一样的事情来。”
也就是因为两个宫女隐瞒着张常在的情况,才会让她的病情恶化了。
其实在顾凝宸看来了,张常在就是有了心病,没得到治疗后渐渐严重了起来。
她时而清醒,时而病着,整个人实际上迷迷糊糊的,这才被人趁虚而入。
另外两个常在估计联手在张常在耳边嘀嘀咕咕,加重了她的病,还让张常在深信的确是顾凝宸的缘故,才让自己没能得到康熙的宠爱,更没成为贵妃的。
所以她让两个宫女出来,实际上也不可能教会两个宫女说的话,全是另外两个人的所做作为了。
可怜张常在被这两人利用,一并被带出了后宫。
至于去了哪里,顾凝宸没问,康熙也没说,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顾凝宸心里轻轻叹息,太皇太后却看出来了,握着她的手道:“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一些,不过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就交给皇上办就好,没必要脏了你的手。”
“只是以后的话,后宫这样的事是层出不穷,你心里也得有准备。以后若是有人再敢动手,你也绝不能手下留情。毕竟对他们留情,害的就是贵妃和你的孩子了。”
顾凝宸明白,这是后宫的生存之道,太皇太后也是担心她如果太心善,放过了谁,这个人未必会感激,反而以后会加倍报复回来。
她点头应下道:“太皇太后放心,我都记下了。”
太皇太后这是要教自己,顾凝宸就趁机请教道:“今儿请安的时候,其他嫔妃十分沉默的样子,是不是之前那几个常在的事把她们吓着了,才不敢说话的?”
闻言,旁边的皇太后就笑了:“哪里,她们是怕贵妃你了。”
顾凝宸一怔:“怕我了?为什么?”
皇太后笑笑道:“贵妃平日看着不动声色,又脾气不错,从来都不发落谁。这次雷厉风行,把后宫几个常在和送信的太监一把抓起来,还把太监送去慎刑司,丝毫没一点留情。”
可以说那些后宫嫔妃一直觉得顾凝宸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后来当了贵妃也待人温和有礼,脾气看着就和软的样子。
然而这次的事激怒顾凝宸之后,她二话不说就把人抓了出来,直接送去慎刑司不说,后来还让人把后宫都清理了一遍。
后宫一些隐藏的钉子都被彻底挖了出来,一个不剩都送去慎刑司,险些慎刑司都要放不下了。
如斯恐怖,后宫嫔妃们能不瑟瑟发抖吗?
顾凝宸一听,也就笑了:“她们要是没犯错,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心里有鬼,还犯错了,那么她们怕也没用,必然要受到惩罚。
她这话让太皇太后笑着附和道:“对,理应如此。犯错就该罚,立功了就该赏,赏罚分明才能让底下人安分守己,办差也能更尽心。”
太皇太后笑眯眯看着顾凝宸,越看越是满意。
她之前觉得顾凝宸性子不错,跟康熙也合拍,还能一起做西学研究,对算数又颇有心得,又安分守己。
娘家人也不是作妖的,拖尔弼办差很是尽心,从来没什么差错,跟王谈算得上是康熙的左膀右臂。
最近又献上了种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解决了康熙多年来的心结,实在是大功一件。
如今拖尔弼封爵了,也依旧跟以往一样,除了跟好友王谈一家有来往外,经常闭门不见客,并不喜欢结交权贵,还是跟以前一样独来独往居多。
这么安分守己又有能耐的臣子,女儿顾凝宸作为贵妃,统领后宫一直安安稳稳,也没什么差错。
这次出事后,她更是冷静自持,帮着康熙很快把人抓住,还顺势揪出了不少钉子,让后宫更清明平静了一些。
如此就叫太皇太后更满意了,她就怕顾凝宸太温和心软,反而不能镇得住人。
如今瞧着,她也是看走眼了,再温和的女子,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孩子,就要比谁都要强大和果断!
聊了一会,顾凝宸见太皇太后露出疲倦的神色,就起身告退了。
这次的事换到康熙手上,他查得很快,得出的结果却很有意思。
比如那位杜常在家里跟赫舍里氏是一表千里的亲戚,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比如那个送信的太监,其实是赫舍里氏,也就是康熙之前那位皇后院子里曾经伺候过的。
虽然也就是个跑腿和做杂活的小太监,赫舍里氏皇后去世的时候,这太监年纪不大,回去后因为伺候过皇后的关系,倒也没被为难,换了个还算可以的地方。
可以说这些人跟明珠都没有关系,反而都是赫舍里氏家的人,矛头还是指着索额图。
顾凝宸还以为线索都停在这里,恐怕很难有突破的时候,康熙却找到这太监送信联系的人,却是个上京来述职的八品小官家里的门房。
这人的身份就有意思了,一个门房跟宫里的太监联系吗?
门房是一问三不知,他就是个传话的,还是个瞎了一只眼的鳏夫,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听闻是洪水逃难的时候遇上还是书生的东家。
东家上京赴考带着他,后来中举后在京郊买了个很小的院子。却要外放,只偶尔回来,就每次述职的时候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门房就留在这里一直守着院子,因为口音太重,跟别人也不大来往。
但是这门房说是之前手头紧,就接了个小差事,帮人转达口信,说几句拗口的诗,他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意思。
门房不识字,但是记性还算不错,就背下来转头告诉了那个来接话的太监。
官差问了门房,后者却说当时背着还记得,说完后就忘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诗句,死记硬背,也就能记个几天,转头就忘记了。
至于给门房背诗的人,说是带着兜帽,人长得跟他差不多高,又有点瘦,说话是京腔,是个男人,再多就不知道了。
这话放在京城,谁都能符合,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顾凝宸却感觉这门房没说实话,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故意不记得?
“门房只见过那人几次,太监传话也就三次而已。就打了一个照面的人,传上几句话,心思都在背诵上,哪里还记得对方穿什么,身高多少,说话是什么腔调?”
门房要说什么都不记得,那就正常多了,一年见了几次的人,最多说差不多高,再多的细节必然不会记得。
但是他一会说不记得背了什么,一会又记得对方的穿着,这就很奇怪了。
康熙笑着道:“果然爱妃就该给刑部的人请教一二,这比刑部那些饭桶要敏锐得多了。”
顾凝宸笑着道:“我也就在皇上面前瞎猜,误打误撞猜中了而已。”
她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皇上,我真猜着了?”
康熙笑着点头道:“是,确实猜着了,这门房说了谎,后来送去慎刑司,这才愿意说实话。教他传话的就是他那个东家,是个八品的芝麻官。来京城述职后一直等着补缺,也就接了这活。”
他的指尖点了点桌面,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正巧朕收到于成龙送来的密折,里头给朕说了点有趣的事。”
说是有趣,顾凝宸看康熙的脸色,显然有趣不到哪里去。
于成龙如今跟着靳辅学习治理河道,靳辅此人在河道上颇有见地,但是在交际上就很不行了。
每次到一段河道的地方,需要当地父母官帮忙,靳辅压根就不愿意跟当地官员打交道,直接派人过去告知需要帮什么忙,做什么,这就算了。
这就十分公事公办,当地官员照着做就算了,却没那么积极。
材料和人手上就没那么痛快,还得靳辅这边派人接手,反正累得很。
于成龙在交际上十分八面玲珑,不然也不会跟康熙见一面,就给这位帝王留下了好印象。
他在治理河道上确实不如靳辅,但是在这上面就要擅长得多,于是就接过靳辅跟当地官员接触的事。
靳辅巴不得有人接手这个,他就一股脑全交给于成龙去了。
于成龙对靳辅如此信任自己,又是高兴又是无奈,不过也尽心尽力跟当地官员结交,好把河道这个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有他在前跟当地官员打交道,修缮河道的事就进行得异常顺利。
不会这个材料少了,那个人手不够了,反而周到又妥当。
靳辅见状,才明白以前那些当地官员说是配合,也就随便配合。
材料是按照靳辅提出的数目给了,有耗损或者材料不够好,那就跟当地官员没什么关系。
毕竟给的材料是好的,就是杂质比较多,用起来非常麻烦。
人手也给了,但是靳辅没说具体人数,当地官员就按照最少的给,反正也是给了,要是靳辅跟康熙抗议,也挑不出毛病来。
靳辅才明白以前的官员有多难缠,也是因为有于成龙在,才会变得如此顺利。
他在写给康熙的折子里头也提起此事来,感慨自己因为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反倒让河道修缮的事被耽搁了不少时间。
康熙见了,之前还跟顾凝宸提起过:“靳辅是个实诚人,就是太不会跟人打交道,吃了不少暗亏。”
顾凝宸听着,却觉得这位靳大人就是个社恐啊。
不过技术过硬的人大多都是社恐,毕竟人无完人,擅长技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也没什么。
当然技术员里也有社交达人,顾凝宸以前在研究院的时候就遇到过,应该叫社交牛人才对,跟第一次见面的人很快就能打成一片,转眼就能称兄道弟了。
于成龙就是这一款的,技术不错,交际技能又点亮,给靳辅分担了不少。
他显然也是个有心人,会给康熙送密折来打小报告,估计在跟当地官员打交道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果不其然,于成龙给康熙写来的密折,居然是密报有人卖官,卖得还不少。
虽说于成龙当官后,基本上都在跟河道死磕,没怎么在京城的官员圈混过,不算是混得特别好的。
但他也是走过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从科举当中脱颖而出,已经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所以于成龙跟当地官员打交道的时候,很快就察觉出不对来了。
这些官员的才学造诣实在太低了,低得让人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