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厚着脸皮顺杆往上爬,刘枫不由一愣,接着就和众亲兵一起笑了起来。
龙川县城小,两人一路信马笑谈,转眼便已来到了县衙。前方一片百丈见方的大广场,聚集了不下数万人,有的穿着绿营号衣,有的则是寻常百姓服色。人群纷纷攘攘,不时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只听有人喊道:“验明东柳街托颜氏首级一颗,名下东柳街房产一处,店铺两家,城东良田七十五亩,赐予托颜氏佃户田阿发。其妻女十一人,除汉妾七人释放为民,余者尽归田阿发为奴。”
一个万分激动的声音喊道:“谢大人!谢霸王殿下!”人群再次欢呼起来,中间夹杂着女人尖锐的哭嚎声。
这时,又有一队绿营经过,后面拉着一串儿绑缚着的年轻女人,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这些女人裙衫凌乱,披头散发,面灰若死,了无生气。看装束穿着,都是鞑靼贵族家的妻妾或者女儿,昨日还是人上人,如今却像货物一样被人牵去发赏。
刘枫转过脸来,细看吴承宣神情,只见他双眉微皱,似有不忍,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杀夺令》,你怎么看?”
吴承宣心中一凛,心知这一问可大可小,他自然不敢怠慢,斟酌着道:“回殿下,此令……甚好!”
刘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追问:“好在哪里?”
吴承宣知道不好好回答,这一关是过不去的,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此令看似残忍,实则弃小名而就大仁,殿下,您用心良苦,置万世骂名于不顾,您……受委屈了!”
他说着也把目光抬起,与刘枫坦然对视,说道:“今天下乱起,四方杀伐,死者不计其数,可纵观各路义军,虽各有建树,可唯有我岭南道攻势最猛,进展最快,伤亡却又最少,究其本源,就是这不足百字的《杀夺令》。军中传言,此令乃是武参赞所出,可下臣斗胆,妄猜此令却是殿下的意思,而且……眼下还只是个开始!”
“哦?那接下来呢?”刘枫又眯起了眼睛,流溢出的目光却异常锐利。
吴承宣咽了口唾沫,壮了壮胆气,声音却压得更低了,“鞑靼人身高体壮,精于弓马,确实要比汉人更善战,可殿下是瞅准了他们最大的弱点,人口!试想一下,我军在岭南道大肆屠戮鞑靼,从而捷报频传,一路凯歌,各路义军岂不争相效仿?这一杀,不仅杀出了汉人的威风,也在无形中大量削弱了鞑靼族的人口,更重要的是,鞑靼人为了报复,只怕会对中原的汉人祭出屠刀,这一来一往,民心可就杀回来啦!”
吴承宣越说越激动,已是双目赤红,咬牙切齿,说道:“左右都是死,何不拼个鱼死网破?到了那个时候,鞑靼族区区五百万的人口,根本禁不起咱们二十倍汉人的消耗,只怕数年之后,就会力不从心了。这种拼法,双方固然是死伤惨重,只怕真有千万人头落地。可往远里看,自古以来,又有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死这么多人?不错,汉人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可鞑靼死的将是……全部!所以臣下才说,此计……甚好!”
听过吴承宣的一番话,刘枫笑了。不是因为此计甚好,而是因为另一个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
吴承宣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政略院学员的普遍思想,他能看透这一层,说明学员的思想观念已经在根本上受到了刘枫的影响。
事实上,政略院不学儒家思想,也不学法家或者墨家,哪家都不学,但又哪家都学,原因出在课程设置上——百家杂学只是一门不计分的选修课!